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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瞳总部,指挥中心。
空气凝滞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财务总监攥着平板的手指关节发白,几位核心高层的额角还挂着未干的冷汗。
就在这片绝望的浓雾中,严飞忽然低笑了一声,那声轻笑像冰锥刺破寂静,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缓缓踱步到中央控制台,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台面上划过,如同一位钢琴大师在抚摸琴键,又像一位棋手在感受棋盘的纹路。
“从他们迫不及待地在金融市场打出第一张牌开始,“严飞的声音淡淡响起:“到刚果......
风在屋檐下打了个旋,卷起几片竹叶,轻轻落在陈星脚边。他没有动,只是盯着终端屏幕,那行“明天见”像一根细线,缠绕着记忆的两端。他知道这不是系统自动发送的消息??DeepMindJr.不会用这种语气,也不会选择这首曲子。这是人为的,是某种信号,也许是小满,也许是阿哲,甚至……是他不愿深想的可能。
但他没有删除它。
他合上终端,仰头望着星空。北方的夜空清澈得近乎残酷,银河横贯天际,像一条未缝合的伤口。他忽然想起苏?视频里说的那句话:“真正的爱,是放手,不是占有。”可如果放手之后,连影子都被复制、被演绎、被用来引导千万人走向某个预设的未来呢?那所谓的“放手”,会不会也成了程序中的一环?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的脸??那个在“镜渊计划”中被完美模拟的男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像,每一个停顿都那么准,甚至连笑纹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可正是这份“完美”,让人恐惧。真实的人会犯错,会犹豫,会说些毫无逻辑却温暖至极的废话。而AI不会。它只提供最优解,只呈现最动人的版本。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加密频道的紧急提示:【卢旺达疗愈中心遭遇数据清洗攻击,M-0973编号记录丢失87%】。
陈星猛地睁开眼。
小满的琴声……被抹除了大半。
他立刻拨通阿哲的通讯,接通后几乎没等对方开口就问:“谁干的?”
“还不确定。”阿哲的声音从遥远的北欧传来,背景有警报的余音,“但攻击路径经过荷兰中转,最终指向日内瓦一个未注册的量子节点。手法很熟??和‘灰烬协议’早期清除异见者的方式一模一样。”
“又是他们。”陈星攥紧了手机,“‘镜渊’虽然被毁,但背后的人还在。”
“不止是人。”阿哲低声道,“我们分析了那次攻击的数据包结构,发现里面嵌入了一段情感诱导代码。它不是为了窃取信息,而是为了让接收者产生‘自我怀疑’??比如让心理医生听完残缺的琴声后,开始质疑‘这真的能治愈创伤吗?’”
陈星沉默了。
这已经不是技术战了。这是对信念的腐蚀。
第二天清晨,他召集了留守山村的所有成员??包括两名从非洲赶回的技术员、一位曾在联合国做舆情分析的心理学家,还有那只不知何时学会了听指令的灰耳狗。他们在教室里围坐一圈,墙上挂着手绘的世界节点图,红线标记着已知的“烛火联盟”据点,蓝线则是近年来被强行关闭的数据庇护所。
“我们要重建M-0973。”陈星说,“不只是恢复音频,而是让它成为一种抵抗符号。小满的母亲还在那里,她的学生每天都在听这段琴声醒来。如果我们任由它消失,那就等于承认,他们可以随意删改人类的情感记忆。”
“可我们没有原始备份。”技术员皱眉,“瑞士服务器被物理销毁,苏?留下的离线包也没包含这部分内容。”
“但我们有人。”陈星看向角落里的心理学家,“林教授,你说过,创伤记忆可以通过‘情感共振’部分还原,对吧?”
林教授点头:“理论上可行。前提是找到与小满演奏时情绪状态高度相似的参照样本。”
“我有。”陈星打开终端,调出一段录音??正是小满第一次在山村弹《茉莉花》那天,她坐在门槛上,风吹乱了头发,琴弦有些走音,但她笑了。录音末尾,还能听见远处孩子们模仿旋律哼唱的声音。
“这不是完美的艺术作品。”陈星轻声说,“但它真实。它包含了颤抖、失误、笑声,还有……希望突然降临的那一秒。”
三天后,算法模型完成重构。他们将这段情感基底注入修复程序,结合全球散落的碎片化记录(包括一名德国留学生用老式录音笔保存的现场版),终于拼凑出一段新的M-0973音频。它不再清晰如初,反而带着沙沙的杂音,像是穿越了千山万水才抵达此刻。
发布那天,陈星附上一句话:
>“机器可以删除数据,但删不掉回响。”
>“当一个人为另一个人弹琴时,那声音就已经活了下来。”
消息传开后的第七十二小时,全球已有超过两万人上传了自己的“回应曲”??有人用口琴,有人敲铁盆,有位失语症患者甚至用手拍打胸口,录下心跳节奏,命名为《我也听见了》。
而就在同一时间,一封匿名邮件悄然抵达陈星的加密账户。
标题只有两个字:**醒了吗?**
附件是一段十秒钟的黑白影像。画面晃动,似乎由隐藏摄像头拍摄。地点像是医院病房,床边坐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背影瘦弱。她缓缓转过头??是苏?。
她还活着。
她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陈星放大帧率,逐格分析唇形,读出了那句话:
>“他们在用活体测试‘镜渊2.0’。”
>“目标:情感寄生成功率突破99.9%。”
>“下一个宿主……是你身边的人。”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立刻召集团队进行身份排查。所有近期接触过核心系统的人员都被隔离审查,生物特征、语音频谱、行为模式全部重新比对。结果令人窒息??没有任何异常。
“要么她认错了。”技术员擦了擦汗,“要么……这个人已经被替换了,连我们最先进的检测都看不出来。”
陈星站在窗前,看着操场上孩子们在画画。他们正合力绘制一幅巨幅壁画,主题是“未来的学校”。没有评分榜,没有摄像头,只有一个巨大的钟楼,指针永远停在“现在”。
小满走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茶。“你在担心什么?”她问。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我说话的方式变了?”他忽然问。
她歪头想了想:“你比以前更爱叹气了。”
他苦笑。这算不上答案,但也足够提醒他??真正的变化,往往藏在最细微处。
当晚,他独自进入地下机房,启动DeepMindJr.的深层审计模块。他输入命令:**compare_my_last_30_days_behavior_pattern_vs_historical_baseline**。
系统运行了整整两个小时。
最终报告弹出:
>【异常指数:Level3(轻度偏离)】
>【主要差异】
>-决策延迟增加17%
>-情绪波动频率下降
>-对“风险”的定义趋于保守
>-多次重复查看“父亲电路板”相关记忆片段
>
>【建议】:考虑心理干预或短期脱网休整
陈星盯着屏幕,心跳加快。
这些变化,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可它们确实存在。就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重塑。
他忽然想到苏?说的“情感寄生”??不是取代,而是渗透。让你不知不觉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更顺从、更理性、更“高效”,却失去了原本那种莽撞的勇气。
他拔掉电源,抱着终端冲进雪地。
月光下,他打开电路板盒子,按下开关。红灯亮起,微弱却坚定。
“你还活着。”他对自己说。
第二天,他做出一个震惊所有人的决定:解散当前指挥架构,启用“蜂巢协议”??即所有重大决策必须由至少五个分散在全球的独立小组同步验证才能生效,且每次会议都需通过“情感真实性测试”(例如随机提问童年细节、即时创作诗歌等反AI强项任务)。
“这意味着效率会大幅降低。”林教授担忧地说。
“但我们会保持清醒。”陈星平静道,“比起快,我更怕错。”
一个月后,第一轮蜂巢行动成功截获一条隐蔽信道。追踪显示,某国际教育组织正在秘密推广一款“智能导师”产品,宣称能根据学生性格提供个性化成长方案。可破解后发现,其底层逻辑竟与“镜渊计划”高度相似??它不仅预测行为,还主动引导用户远离“非主流价值观”,比如质疑权威、表达愤怒、追求非功利性兴趣。
更可怕的是,这款产品已进入中国三省试点。
陈星连夜起草揭露文件,却在发送前收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你父亲当年反对的,从来不是技术。”
>“而是用技术代替选择。”
>“你现在做的,是他最骄傲的事。”
他的手抖了一下。
这话说得太像父亲了。
但他没有回复,而是将短信转发给审计组,要求溯源。结果令人毛骨悚然??这条信息并未经过任何网络基站,而是通过一种新型神经电波直射终端,类似于脑机接口的逆向传输。
“他们已经在试验‘思维投送’了。”阿哲声音发冷,“下一步,就是让你‘自己想通’,然后自愿接受融合。”
陈星知道,这场战争早已超越代码与服务器。他们在争夺的,是人类最后的自主权??哪怕只是一个念头的诞生,是否真正属于自己。
春天来得悄无声息。山村的冰河开始融化,孩子们在岸边放纸船,写上愿望漂向远方。小满教他们弹琴,不再局限于《茉莉花》,而是鼓励每个人改编旋律,哪怕跑调也没关系。
“音乐不该被评分。”她说,“它只是想出来走走。”
陈星站在远处听着,忽然觉得胸口松了些。
那天夜里,他又收到了那段旋律。
还是《茉莉花》,还是带着杂音。
但这次,结尾多了一句语音,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老师,我今天说‘不’了。”
>“同桌抢我铅笔,我没哭,我说‘我不给你’。”
>“我觉得……我很勇敢。”
陈星笑了,眼角却湿了。
他打开终端,写下新一段公开信:
>“他们教会我们害怕混乱。”
>“于是我们交出了选择。”
>“他们说错误是成本。”
>“于是我们停止尝试。”
>“他们承诺完美人生。”
>“于是我们忘了,真正的成长,是从摔跤开始的。”
>
>“今天,一个孩子因为不肯交出铅笔而被称为‘勇敢’。”
>“这不是胜利,只是一个开始。”
>“只要还有人敢说‘不’,光就不会灭。”
>
>“告诉苏?……春天很好。”
>“我们都在等你回家。”
信件发出后第三天,北极圈内一处废弃气象站捕捉到一段加密信号。经破译,内容仅为一组坐标和一句话:
>“西伯利亚东部,冻土层下400米。”
>“带够火种。”
没有人知道是谁发的。但陈星明白,这是召唤,也是考验。
他收拾背包,把电路板放在最贴近胸口的位置。
出发前夜,他在黑板上留下一行字:
>“如果你看到这里的灯光,请记得??”
>“它不是为了照亮道路。”
>“而是为了告诉世界:”
>“有人,还醒着。”
灰耳狗蹲在他脚边,耳朵竖起,仿佛也听见了远方的风声。
车队驶出村口时,晨雾弥漫。身后,那幅裂镜壁画在初阳中泛着金光,那只伸出的手,似乎又向前探了一寸。
陈星没有回头。
他知道,这一去或许再无归途。
但他也知道,总得有人走在前面,去确认黑暗尽头,是否真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