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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倩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她苦心经营的高干子弟、城里娇娇女形象，眼看就要在这两个邋遢穷酸的乡下人面前崩塌。
“妈！爸！”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恐慌和恼怒，“你们…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她猛地甩开张杏花试图拉她的手，力道之大，让张杏花一个趔趄。
周国富在一旁搓着手，黝黑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局促和讨好：“闺女…俺们…俺们实在没法子了…家里…家里揭不开锅了…”
“闭嘴！”孟倩丽厉声打断，眼神慌乱地扫过周围已经开始投来好奇目光的路人，还有身边朋友那越来越狐疑、甚至带上点幸灾乐祸的探究眼神。
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如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她身上，让她羞愤欲死。
“跟我来！”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她一把扯住张杏花的胳膊，几乎是拖拽着，将两个看起来畏畏缩缩、穿着破烂的老人强行拉到了电影院旁边一条僻静、堆着杂物的窄巷里。
她朋友犹豫了一下，也好奇地跟了过来，但停在巷口，保持着一点距离，伸着脖子往里看。
巷子里弥漫着垃圾的酸腐味。孟倩丽背对着巷口的朋友，瞪着眼前的亲生父母，眼神里没有丝毫温情，只有冰冷的厌恶和急于摆脱的烦躁。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压着嗓子问。
张杏花被女儿的眼神刺得一缩，但想到被部队退伍的儿子，还是硬着头皮哭诉起来，鼻涕眼泪一起流：“丽啊，娘的心肝…家里真过不下去了…你哥被部队退伍了…俺们…俺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找你啊…”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瞟着孟倩丽身上簇新的呢子大衣和锃亮的小皮鞋。
周国富也在一旁唉声叹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闺女…帮帮家里吧…就这一次…俺们保证以后不来烦你…”
孟倩丽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是钱！永远都是钱！这种乡下人简直就是甩不掉的吸血虫！
她恨不得立刻消失，或者让这两个人立刻消失。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巷口，朋友的身影还在那里晃悠。不行，必须立刻解决，不能让他们再闹下去，更不能让朋友知道真相！
“行了行了！别嚎了！”她不耐烦地低吼，粗暴地打断了张杏花的哭诉。她打开皮包，拿出几张钱，也许就二三十块，像打法叫花子一样塞到他们手里。
“拿着！快走！”她的声音又急又快，充满了命令和驱赶的意味，“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记住！你们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们！再敢来，别怪我不客气！”
张杏花看着手里那几张崭新的“大团结”，眼睛瞬间亮了，也顾不得女儿话语里的冰冷和侮辱，赶紧用口水粘了粘手指，仔细地数了起来
“哎！哎！谢谢闺女！谢谢闺女！”张杏花忙不迭地把钱紧紧攥在手心，心想果然还是城里人出手大方。
“滚啊！听不懂人话吗？！”孟倩丽指着巷子的另一头，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羞耻而微微变调。
张杏花和周国富虽然被她这么一喊心情很差，但确实还是走了。
孟倩丽松了口气，回到家，就听到一阵孩子的哭闹。
她定睛一看，见孟雨薇抱着儿子在阳台哄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恨不得，这个贱人还有那两个老人原地消失。
都怪他们，破坏了她原本富足安稳的生活。
前阵子孟雨薇突然带着儿子找过来，跪在他们家门口恳求父母让她回来，孟倩丽心想自己当时就该意识到的。
原来是她“哥”周卫东被部队劝退了。
真是个没用的男人。以后她都没法用这个借口去找他们部队的首长了。
她冷哼，但想到孟雨薇在部队待了那么久，说不准也认识那个首长，便走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卫东大哥退伍了？”
孟雨薇诧异地扭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今天听说了。”她故作轻描淡写，接着问：“他们部队，是不是有个长得很帅的首长？我上回去看见了。”
这段时间两人不说争锋相对，但也相看两厌。
孟倩丽很少有这样跟她好好搭话的时候。
孟雨薇看着她那少女怀春般的表情，就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冷笑嘲讽道：“你说厉首长？别想了，他已经结婚了，就是跟你卫东大哥的前对象结的婚。”
“什么？！”孟倩丽犹不敢置信，有点生气了。
该死，那个男人是她先看上的。
孟雨薇看她吃瘪，心中暗爽，面上悠悠道：“像厉首长这样优秀的男人，肯定结婚了啊。而且他很宠她的妻子，在部队家属院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孟倩丽磨着后槽牙，只能死心。
想到自己竟然错过了一个这么优秀完美的男人，就痛心疾首。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转眼就到了月底。宋雪芝的卤味店——“绝味”——终于完成了所有装修。
新店铺窗明几净，巨大的玻璃窗擦得锃亮，将里面崭新的操作岛台、一排排整齐的不锈钢货架、以及明亮的灯光毫无保留地展示给路人。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占据了后厨显眼位置的巨大不锈钢卤锅灶台。
天花板上吊着宋雪芝坚持安装的多盏大瓦数灯泡，就算是晚上，也能将整个店铺照得如同白昼，纤尘毕现，在这个普遍昏暗油腻的小县城里，十分与众不同。
“真亮堂啊！”孙志强和王铁柱也早早来了，看着眼前这干净、明亮、透着股现代劲儿的新店，都忍不住赞叹。这跟他们印象中油腻腻、黑乎乎的小吃店完全不同。
不愧是首长夫人，做事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我来了！”军嫂王丽英风风火火地赶到，手里还提着一桶水，惊讶地四处打量：“哎哟，这店可太气派了！这玻璃窗，亮得能照出人影儿！这灯，晚上都不用点蜡烛了！”
“丽英姐，辛苦你了，还得麻烦你帮忙打扫。”宋雪芝笑着递给她一块新抹布。
“这有啥麻烦的！能帮你做点事，我高兴！”王丽英爽朗地笑着，挽起袖子就开干。
四个人立刻投入了开业前最后的清洁工作。王丽英负责擦玻璃和柜台，孙志强心细，拿着小刷子清理边边角角的灰尘，王铁柱力气大，负责拖地和搬运杂物。宋雪芝则重点清洁后厨的操作台和那口大卤锅。
王丽英一边擦玻璃一边啧啧称奇：“雪芝，你这脑子是咋长的？这店弄得也太讲究了！这玻璃窗，谁家厨房敢这么露出来给人看？还有这灯，多费电啊！不过……真敞亮！看着就干净，让人放心！”
“就是要让人看得见，吃得才放心嘛。”宋雪芝笑着回应，手上动作麻利。
孙志强和王铁柱虽然话不多，但干活极其卖力认真。王铁柱拖地时恨不得把每一块地砖缝都抠干净，孙志强则把货架擦得能反光。
忙活了小半天，店铺里里外外终于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好了！大功告成！”宋雪芝拍拍手，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辛苦大家了！为了犒劳大家，也为了试试咱们店里的家伙什儿，今天中午，我请大家吃卤味！”
“真的？！”王丽英第一个欢呼起来，“哎呀，可馋死我了！雪芝，你是不知道，自从你上次摆摊之后，我家那口子就总念叨你那口卤味，说比国营饭店大师傅做的还香！”
孙志强和王铁柱也眼睛一亮。他们虽然听说过宋雪芝手艺好，但还没真正尝过。
宋雪芝笑着走进后厨。她早有准备，提前买好了处理干净的猪头肉、猪耳朵、猪蹄、豆干、鸡蛋等食材。她熟练地生火，架起那口崭新的大不锈钢卤锅，倒入早就精心调配好的卤料包，加入清水、酱油、料酒、冰糖等调味料。
随着炉火的加热，清水渐渐沸腾，深褐色的卤汁开始翻滚。宋雪芝神情专注，时不时用长勺撇去浮沫，调整着火候。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其霸道浓烈的香气，开始从锅盖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
这股香气，不同于寻常家庭炖肉的肉香，它更加醇厚、复杂、层次分明！浓郁的肉香中裹挟着馥郁的香料气息……各种香味在高温的激发下完美融合，形成一股极具侵略性的、勾魂夺魄的奇香！
香气像长了脚一样，迅速钻出后厨，充盈了整个店铺，然后顺着大开的店门和那面巨大的玻璃窗，肆无忌惮地飘散到了街道上。
正在收拾工具的四人，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王丽英深吸一口气，陶醉地眯起眼：“来了来了！就是这个味儿！勾死人了！”
孙志强和王铁柱更是不住咽口水。这香味……也太霸道了！简直能把人的魂儿勾走！
宋雪芝看准火候，将食材依次捞出。
热气腾腾的卤味被端到了擦拭干净的操作台上。猪头肉颤巍巍、油亮亮，呈现出诱人的酱红色；猪耳朵切成薄片，胶质透明；猪蹄软糯脱骨；豆干吸饱了汤汁，色泽深沉；鸡蛋也染上了漂亮的琥珀色。浓郁的卤香扑面而来，比刚才更加直接、更加热烈！
宋雪芝笑着招呼：“都别愣着了，快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也提提意见。”
王丽英第一个不客气，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猪头肉就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也舍不得吐出来，含糊不清地赞叹：“唔！香！太香了！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这卤味……绝了！雪芝，你这手艺，真的是，不开店太可惜了，幸好！”
孙志强和王铁柱也都被这股味道惊艳，吃得停不下来。
原本肉就好吃，但这首长夫人也不知咋做的，好吃得能叫人想把舌头都吞下去！
这时店门口不知何时已经围拢了好几个人。
“哎哟，这啥味儿啊？咋这么香！”一个提着菜篮的大婶使劲吸着鼻子，伸头往店里张望。
“是新开的卤味店吧？这装修，真亮堂！”一个穿着工装的中年男人好奇地看着明亮的店铺。
“这香味……我闻着咋有点熟？”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只见之前经常光顾宋雪芝路边摊的张婶挤到了最前面，她一眼就看到了操作台上那色泽诱人的卤味和正拿着筷子的宋雪芝，惊喜地叫起来：“哎！宋家妹子！真是你啊！我说这香味儿咋这么勾人呢！可算找到你了！你之前摆摊的地方，我去了好几趟都没见着你，可把我馋坏了！”
宋雪芝连忙放下筷子，笑着迎到门口：“张婶！是我是我！这不，租了店面，刚收拾好，还没正式开业呢。”
“哎呀，太好了！有店面就好！省得我们到处找！”张婶拍着大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里面的卤味，“这……这就卖上了？给我来点！猪头肉！猪耳朵！都要！”
“对对对！老板，给我也来点！闻着太香了！”旁边被香气勾得直咽口水的路人也忍不住开口。
宋雪芝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真不好意思，张婶，各位街坊，今天就是打扫完卫生，我们自己试着做了一锅，还没正式开张呢，没准备那么多，也没定价……”
“嗨！试做的更好啊！新鲜！”张婶完全不在意，豪气地一挥手，“妹子，你就说这锅卤味多少钱，我包圆了！不，给我留一半就行！我家老头子……还有我们家亲戚都馋这口！”
“别啊张婶！见者有份啊！”另一个熟面孔的大爷也挤了过来，“宋老板，我预定！给我预定明天的！猪蹄两个，豆干一斤！”
“我也预定！猪头肉半斤！”
“我要猪耳朵！还有鸡蛋！”
“给我也记上！……”
店门口瞬间热闹起来。被卤香吸引来的街坊邻居、被张婶带动的老熟客，纷纷围着宋雪芝，七嘴八舌地开始预定。
宋雪芝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措手不及，但更多的是惊喜和感动。她连忙拿出准备好的小本子和笔，笑道：“大家别急，慢慢说，我一个一个记下！谢谢大家捧场！我们后天，也就是下个月一号正式开业！保证让大家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