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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林彦踉跄着从吊篮底部爬起来,指甲缝里嵌着木刺也浑然不觉。
他的颧骨在刚才的撞击中擦破了皮,血珠混着汗水泥泞地糊在脸上,像打翻的朱砂。睫毛上沾着的不知是雪粒还是泪水的结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㱏肩的伤口在颠簸中再度崩裂,血水浸透绷带,在蓝灰色军装上洇开暗红的痕迹。
寒风中,观测气球的柳条吊篮像片枯叶般摇晃,连接气囊的十二股钢索在风中发出尖锐的铮鸣。
赵长野的吼声混着柴油燃烧的爆响。
“扶稳横梁!”
这位前飞行员正半跪在吊篮中央,双手紧握鬼子的九四式观测气球特有的凹形操纵杆。
他手背青筋暴起,将铁质操纵杆向左推到底——连接尾舵的钢索立刻綳直,气囊缓缓转向东南方。
吊篮又是突然剧烈倾斜。
林彦一把抓住柳条编织的侧壁,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
看见赵长野猛地踩下脚边的配重释放踏板,两袋压舱沙从吊篮底部坠落,在三百米高空划出灰黄的轨迹。
“是紫金山北坡吹来的焚风!”
赵长野额头抵住操纵杆顶端的罗盘仪,被硝烟熏哑的嗓子像砂纸摩擦。
他㱏腿死死压住不断震颤的燃烧器输气管,左手飞快转动高度调节阀!
“知道焚风是什麽吗?是山区特有的天气现象。它是由於气流越过高山後下沉造成的。当一团空气从高空下沉到地面时,每下降一千米,温度平均升高六点五度,温度升高,湿度降低这就会形成一种乾热风!吹向我们!”
“等越过这团风,我们就能逼近紫金山。”
林彦在热气球吊篮里,探出头来,他望向汤山的方向,却只能看到山野粗糙的轮廓。
那些鏖战的大夏士兵。
那些狰狞的侵略者。
那些热血与硝烟……他都看不见了。
林彦脸上的神色越发悲凉。
吊篮里的胡连庆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胡连庆想说些什麽,可他张了张嘴,却什麽都没说出来。
寒风在吊篮四周呼啸,如同无数亡魂的呜咽。
林彦攥着遗书的手指已经冻得发紫,但他却仍死死捏着那些沾着血迹的纸页,彷佛这是他与地面那些战友最後的联系。
胡连庆的手掌还搭在他肩上,掌心传来的温度像块将熄的火炭。
吊篮里静得可怕。
只有气囊燃烧器的嘶鸣,钢索摩擦的吱嘎,以及北风掠过帆布的呼啸。
林彦看见赵长野的後颈结了一层冰霜,这个前飞行员的背影綳得像张拉满的弓,操纵杆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忽然有雪粒灌进林彦的衣领。
他抬头望去,发现飘雪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灰色——那是紫金山东麓特有的矿物粉尘,混在雪里像撒了把骨灰。
吊篮下方开始出现零星的马尾松,树冠上积着薄雪,在风中簌簌抖动。
赵长野的嘶吼突然撕裂吊篮里的沉默。
“紫金山!到了!”
他左手指向前方,操纵杆上的铜制方向舵反射出刺目的光。
林彦和胡连庆同时扑到吊篮边缘。
巍峨的山脉如同沉睡的巨龙横亘在云海之下。
主峰北坡的悬崖裸露着侏罗纪砾岩,暗红色的岩层在雪幕中宛如凝固的血痂。
东南麓的紫霞洞一带升腾着诡异的白雾……那是温泉遭遇寒流形成的蒸汽,此刻却被炮火染成了硫黄色。
轰!
一道火光在紫金山天文台炸开。
此时紫金山上的天文台,还不是国家建筑保护遗产。
它是民国时期,大夏自行设计建造的第一座现代化天文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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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刻,这个倾注了这个时代,无数学者心血的天文台,正在炮火中,支离破碎。
林彦的双手死死扣住吊篮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在百米高空俯瞰,紫金山天文台的穹顶正在炮火中坍塌,那个曾经闪耀着科学光芒的铜制圆顶,此刻像被巨兽啃噬过的头骨般歪斜着,反射出刺目的火光。
坍塌的废墟下,有蓝灰色的影子涌动,是金陵守军——是教导总队的士兵。
天文台,也是教导总队,驻扎的阵地之一。
胡连庆则拿着个望远镜。抬起手指向远处。
“三点钟方向!”
他一边嘶喊,一边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林彦。
林彦接过望远镜,看向天文台的三点钟方向,他竟看见天文台西侧的雪松林里,土黄色的身影正如潮水般涌动。鬼子第十六师团的士兵呈散兵线推进,三八式步枪的刺刀在雪地上拖出无数细长的阴影。
更远处,四门九二式步兵炮正在齐射,炮口焰每次闪烁,教导总队的环形工事就腾起一团夹杂着残肢的烟柱。
胡连庆在林彦身边幽幽的叹了口气。
“住在在天文台上的部队撑不了多久!”
“他娘的……”
“但凡有一架一百年後的歼二十能飞过来!”
赵长野声音嘶哑。
“飞不过来。”
“要是能在这个年代开歼二十,老子直接轰炸鬼子老家的京都!”
“但飞不过来。”
“这个年代,没有歼二十!”
“但没有歼二十,就打不了仗了?”
“狗屁!”
“老子不信这个邪!”
“没有歼二十,这个年代也一定有我们这帮空军的用武之地!”
“就比如说现在!!!”
赵长野突然猛推操纵杆。气球一个急转,避开从紫金山,第三峰方向射来的高射机枪弹幕。
子弹擦着气囊边缘掠过,在帆布上犁出十几道焦黑的裂痕。
而观测气球,则在赵长野的操控下,向着紫金山北麓快速移动。
随着气球飘向紫金山北麓,林彦的瞳孔骤然收缩,一幅令人窒息的画面在他的眼前展开……
整片山坳彷佛被土黄色的蝗虫啃噬过一般,密密麻麻的鬼子的帐篷沿着山势铺展。
帐篷之间,用沙袋垒成的环形工事如同毒蛇的鳞片,在雪地上蜿蜒出狰狞的纹路。更远处,三十多门不同口径的火炮呈扇形展开,黑洞洞的炮口统一指向金陵城的方向。
突然,赵长野猛拉操纵杆。气球一个急转,林彦的视线随之转向西侧——那里竟隐藏着一个完整的野战医院!白色帐篷顶上画着巨大的红十字,可帐篷外的景象却让人毛骨悚然:几十具残缺的尸体像柴火般堆叠,冻僵的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指向天空。几个鬼子医务兵正在那群尸体周围布置什麽,不多时,那堆尸体外,窜起火焰。
胡连庆吐出一口浊气。
“他们在处理尸体,应该是害怕传染病!”
气球继续前移,主峰北坡的全貌逐渐清晰。
而负责操控气球的赵长野,声音撕裂。
“找到了……”
林彦在气球吊篮上,向下窥望,
他看见山坡上,有一处被杉树林半掩的洼地——五门榴弹炮正缓缓抬起炮管,戴白手套的炮兵军官手持测距仪,嘴里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
更可怕的是炮位後方:电台天线林立,通讯兵背着电台来回奔跑,这分明是个联队级指挥所!
赵长野突然嘶吼。
“接替我!”
赵长野的吼声带着金属般的颤音。他脖颈暴起的青筋如同老树根系,被硝烟熏黑的双手仍死死握着操纵杆!
“我要测绘坐标!”
“让这群鬼子,血债血偿的时候,马上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