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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初升于东海之上,百艘由楼船丶艨艟丶斗舰以及后勤船组成的船队到达海陵城南的码头。
不仅征东将军陆逊与楼船将军曹植二人感慨不已,正在海陵城中用着早饭的振威将军胡质,得知船队到来饭也顾不上多吃一口,急匆匆的从佐吏手中夺过马缰,从城中一路向南驰了出来。
胡质在此先修码头丶再修城池,在此蹲守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为的就是这一刻。
对于船队之中的所有水军士卒,这也是一个值得欢庆的时刻,欢呼声不绝于耳,而各船上的领兵之人也并不禁止。
待轮到陆逊和曹植下船的时候,胡质已经带着千馀士卒在此列阵相迎了。
「见过陆将军,曹将军。」胡质在梯前迎道:「领军将军给在下的指令,是准备一月二十日在此迎接陆将军船队,全未想到陆将军提前三日抵达,真乃神速。」
「胡将军。」陆逊并未有半点倨傲之色,客气回道:「船队能顺利航行至此,全赖天子鸿福庇佑,上下用命。胡将军在此辛苦,实乃有功。」
胡质脸色都是轻松之意:「是在下分内之事。」
「做好分内之事,就已足够了。」陆逊点头,左右环视了一周,又开口问道:「毌丘领军现在广陵?江都港口可在毌丘领军手中?」
胡质应道:「自然是在广陵,江都港口也已修葺完好。骁卫军劲卒万人丶曹平东部五千步卒丶夏侯虎牙部五千骑兵丶蒲将军部六千步卒,尽皆都在广陵,合计三万一千众,并无错漏。广陵与海陵之间每日一报,不会有差错的。」
「这就好。」陆逊侧脸对曹植吩咐道:「由曹将军督管此处,我先与胡将军入城。」
「遵命。」曹植面色平静的拱手离开了。
曹植内里激荡澎湃的心情,在看到胡质之后就冷淡了许多。胡质方才只与陆逊认真见礼,而看到曹植的时候,连拱手的动作都有些敷衍,更是微微侧身只与陆逊说话
对于曹植来说,他在军中辛苦了数年,却还是被胡质以『雍丘王』看待,而非大魏的『楼船将军』。在水军之中,何人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怎麽一出了水军就变样了?
就在曹植心中愤愤之时,胡质与陆逊二人正有说有笑的朝着城内走去。二人若细细论去,都是籍贯扬州的同乡。
胡质早年间并非将军,而是纯粹的文臣。在太和元年之前任东莞太守,率临近郡县的州郡兵南下从征,立下几分苦劳,而后就一直在军中领兵。
说到底,胡质是标准的世家出身的扬州本地士人。胡质籍贯寿春,与籍贯平阿的蒋济同在江淮间知名。
胡质之父胡敏早年曾在洛阳为官,曾做过大将军何进的府属,与彼时在何进麾下的曹操相识,且与曹操结好。后因服丧之事返回寿春家中,从而躲过了后来的洛阳乱局。
由着这层关系,胡质从一介白身被曹操拔擢为顿丘令,这其实并非寻常的施恩,更是在向自己属下的所有人宣告胡质与自己的紧密关系。曹操步入仕途的第一个官职是三百石的郎中,第二个职位是洛阳北部尉,第三个就是顿丘令。这其中的意味就不言而喻了。
虽然有着父辈的恩泽,但胡质的能力并不出众,在曹操辞世之后泯然众人。故而好友蒋济都做了多年扬州刺史了,胡质依旧是个杂号将军,领着五千弱兵。算是个发展比较另类的士人了。
陆逊胡质二人到达城内胡质处所后,陆逊拱手:「胡将军,此处厅堂暂且借我一用。」
「陆将军请便。」胡质自然不会拒绝。
陆逊行事果断,当即率十馀名参军将此处作为办公之处,梳理统计各船航行中遇到的问题,船中补给消耗和补充的情况,以及在此处接见各船领兵之人,无论大船小船逐一接见,并无一人例外。
待忙完这些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了。
胡质亲自带人送来饭食,做事足够细心,连堂中的每个参军都不忘了送上热汤,而给陆逊的饭食就是小灶来做的了。
「中午便是如此,怎好如此麻烦胡将军亲自来送?」陆逊站起拱手,言语中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胡质笑道:「陛下和毌丘领军给在下的军令,就是保障陆将军所督的水军船队。陆将军为一军之主,自然也在我所受的军令之中。」
「有劳。」陆逊点了点头,正好他也腹中饥饿,就势掀开了食盒,可他看到食盒内放着的菜肴却登时愣住了,待抬头再看向胡质的时候,眼里已经带了几分泪光。
食盒中的菜肴只有寥寥几样,一碟松江鲈鱼,一碟竹笋,此外还有一碗菰米饭。
「胡将军,胡兄,这实在是……」陆逊一时失态,摇头吸了吸鼻子,而后又叹了一声:「久离家乡,我有些失态了。」
胡质却拱手说道:「若非时令不对,也该有一碗莼羹的。些许菜蔬,又何足挂齿?唯望陆将军此番克敌制胜,平灭吴地,一偿心中所愿!」
「会的。」陆逊与胡质对视一眼,缓缓点头,也不管厅堂内其他参军看过来的各色眼神,当即坐下大口吃了起来,一刻不停。
吴地素来有三样特产食物风味最足,一为鲈鱼脍。二为生于湖泽之处的莼菜,春夏之交可食。三为菰菜,也就是后世所称的茭白,依旧未到时节。
这三样吴地特色之中,胡质为陆逊准备了鲈鱼脍,还是今日在江中命人现捕的松江鲈鱼,分外珍贵,滋味极鲜。莼菜实在没有,用了本地的冬笋代替。菰菜也没到时间,用了菰米来代替。
陆逊在军中素来节俭,一介降将讲排场又有何用呢?每日都与自己的参军一同饮食。吃大锅饭,从不挑剔。陆逊在寿春都没食过这些,今日却在大江入海之处的海陵吃到了这等菜肴。
鲈鱼刚一入口,离开家乡八年之久的酸楚滋味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凉州西海之畔的寒意和风沙,沓中荒芜之地的屯田和驻守,得知亲弟被孙权所杀的恨意与愤恼,寿春宵衣旰食忙于军务的苦熬和忍耐,终于在吃到这口松江鲈鱼制成的鲈鱼脍时完全释放出来了。
陆逊大口吃着晚饭,直到将这一荤一素一饭全部吃光之后,用力咽了下去,这才将碟碗都放到食盒里,盖上盖子,站起身来看向胡质:
「胡将军,既然水军已经到了海陵,胡将军所部五千人驻守此处实在多馀,在此留两千人便已足够。明日清晨我便手书一封,请胡将军急速送到毌丘将军处。」
「而信中之意,一为我部在海陵休整两日,待后续船只全部抵达后,在一月十九日丑时登船,预计在下午之时强攻江南之丹徒。」
「其二……」陆逊看向胡质:「我部亟缺战力,请胡将军率部三千人随我从征,先攻丹徒!」
胡质脸上略显几分犹豫:「陆将军,在下所部由毌丘领军所督,并不属于陆将军麾下,若毌丘领军不愿丶或者朝廷怪罪下来……」
陆逊语气也强硬了几分:「他会愿意的,若他不愿,本将自会与陛下来说!」
胡质此时也不扭捏了,长吸了一口气,躬身行礼:「为国家之事,胡质万死不辞!既然将军有命,胡质自当遵从。」
「好。」陆逊点头,随后大步走了出去。
胡质躬着的身子,一直等到听不到陆逊的脚步声后才站了起来,逐渐站直,甩了甩袍袖,亲自提着方才陆逊用过的食盒走了出去。
而堂中一众参军虽不言语,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尽皆明白了方才发生了何事。
五万水军如何会战力不足?
伐吴之战第一支攻入江南的军队,且不论功劳多少,这是足以写进史书之中的。
此人怎地如此会送礼!当真送到我家将军心中去了,平白给他送了一个如此之大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