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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从来都是充满了各种意外。
大魏镇北将军桓范趁着吴军战略空当插入柴桑以南,却如蝴蝶翅膀一般,十馀日后影响到了濡须坞内一名关键将领的决策。
刚才只有太史享一人皱眉,现在另外四人也都惊慌起来了。
太史享此刻的踌蹰,远远不是『临阵怯战』几字能概括的,人性远非如此简单教条。
若论此刻魏蜀吴三国的军队谁的军制更差,吴国军队的人身依附性是最强的,部曲制度就是吴国与魏丶蜀两国最大的区别之一。
孙权此前裁撤部曲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当时督濡须的全琮半推半就,授意自己麾下各将能留数名亲信将官随在身边,其馀军队再进行换防。
理由也很简单。
士卒换了无所谓,但若一个亲信军官都不给留,将领做事没有妥帖得力之人,作战又岂能指望得上?因此,许田等四人就是全琮昔日默许太史享留下的军官了。
吴国建国日短,许多君臣名份都是在孙权正式建国称吴王之后才明确下来的,总计也就十年的时间,还不足以抹平诸将在汉朝未灭之时错综复杂的背景。
而太史享之父太史慈与孙氏诸将均为不同。
当年太史慈随刘繇败走之后,曾有一段短暂自立为丹阳太守的经历,而这段经历是无法遮盖的。
太史慈昔日北海救孔融丶请援于刘备之义举自不必多说,后来太史慈与孙策于神亭战败,名义上孙策将太史慈比为臂助,但在实际行动上却并不重用。
孙策是这样做的:他将汉时豫章郡的海昏丶建昌两县于建安四年分隔开来,同样的地盘,分为了海昏丶永修丶西安丶建昌丶新吴丶宜丰六县,由太史慈为建昌都尉领此六县之地。
海昏丶建昌是什麽地方?是豫章郡西北的偏僻之地,桓范行军经过海昏都未作停留,而建昌则在更西的山区之中。
名义上是抵御刘表将领刘磐,但若是重用太史慈,沿江的柴桑丶豫章郡治南昌两个重地就在太史慈管辖区域的旁边,为何不将柴桑丶南昌一同与了太史慈?以两县变六县近乎诈骗,孙坚丶孙策父子素来骁勇,但寡恩之举也没少做。
而孙权接任之后,太史慈的辖区没有半点变化。攻荆州丶攻黄祖等大战没有太史慈的事情,平定山越的肥差也与太史慈无关。太史慈素来忠勇仁孝不缺,死时『丈夫生世,当带七尺之剑,以升天子之阶』的哀叹,也是其发自肺腑之言。
昔日汉光武委任冯异经略关中之时,以七尺具剑赐予冯异。
太史慈被孙策丶孙权兄弟二人边缘化,太史享渐渐成年晓事之后,胸中也常有不平之气。加之后来部曲又被孙权褫夺,两千石的校尉又做了多年,更是不满。
况且,太史享母亲已逝,建昌家中又只有一个女儿在,并无多少跟脚在吴地。身旁的司马许田,都伯许利丶何游丶赵方三人也俱是豫章乡党,可以说他们四人的利益都与太史享是一致的。
而且魏军素来对降将恩厚,自己祖坟也在青州东莱,从根子里与这些吴人不是一路的!
许田一时大急:「校尉,眼下当要如何?朝廷援军不至,而城中局势日坏……校尉还请提点我们几句,如今魏军渡了江,建业又难保,我等该如何是好?」
太史享深吸一口气:「你等欲作叛臣麽?」
许田先是双眼圆睁,意识到太史享不会给自己下套之后,随即摇了摇头:「自是不愿。」
身后几人也是如此说法。
太史享又问:「那愿死在此地否?」
许田苦笑一声:「家乡已被魏人占据,此处城又将破,朝廷前途不明,若真死在此处,怕只是会沦为路边白骨,无人收殓,只待鸟兽分食了!」
太史享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如何想的你们不必多问。许田,你本部千人待我唤你之时随我行动。许利,你是我亲随,不必多言。何游丶赵方,你二人在何司马部中,到时我着人唤你,你二人自来寻我就是,不许带旁人。」
四人当即俯身朝着太史享下拜,口称遵命。太史享的话里虽未挑明,可也足以让这四人安心了。
与此同时,荆州,汉水以北,安陆城南。
最早出兵的三路军队之中,平南将军夏侯儒部的次序排在第二。两万军队之中,一万较弱的外军,一万州郡兵,绝非满宠麾下那麽多强兵,也无皖城贾逵丶桓范锤炼多年的外军那般稳妥,还没有中军半分支援,算是大魏六路军队中最弱的一路。
按照黄初年间三路伐吴时候的故智,当时文聘在江夏威胁武昌,使得武昌左近戍卫之军不得动弹半点。
出兵之前,夏侯儒对自己的定位也与当年的文聘类似,即陈兵于沔口以北,南窥夏口丶武昌,若有出兵的机会可以南渡袭扰,若没有出兵机会则可以吸引吴军兵力。
但事与愿违,全琮领着吴国最能打的三万中军来了。孙权即使苛责任何人,都不会在自己身家性命根基一般的中军上亏欠半分。
五万吴军对上两万魏军,旬日之间,战线就从沔口向西北推进了两百多里。
夏侯儒两万军队之中,也在全琮七日前的一次大规模进击中折了八千多。馀下一万出头的兵力难以抵挡,沿着溳水徐徐后撤,直到退到了出兵的初始之地安陆。待入了安陆城后,夏侯儒的军队只剩下不满一万了。
文聘在此经营多年,加上此处兵马守卫故土,故而吴军试探攻了安陆一日,却并未攻下。
对于全琮来说,以五万军队达成歼敌一万的效果,已经算是难得的大胜。而全琮自认为他领中军出兵的效果已经达到,在判断短期内难以攻下安陆后,也十分果决的做出了反应。
「臣见过殿下。」全琮从外走入孙奂的中军帐中,在内见到了太子孙登。
「卫将军。」孙登站起身来拱手还礼:「若卫将军不来,孤也要去寻卫将军呢,接下来的战事该怎麽打?」
全琮道:「臣今日来此,是要向殿下请辞的。如今大吴四处临敌,武昌此处达成这般模样,已经超过臣的期待。臣建议殿下与右将军退兵回夏口,江夏魏军已经无力再战,应由右将军率军向上游援救江陵大将军所部,臣即日挥军东下,去柴桑左近支援陛下!」
孙登似乎并不意外,可孙登却一时未应,反倒沉默了起来。
全琮有些焦急:「臣不知殿下有何考虑?」
过了好一会,孙登这才说道:「卫将军支援陛下是对的,江夏这里既然救了急,也不该再打了。但孤乃是大吴太子,坐镇武昌可以安武昌人心,坐镇南郡也可以安南郡人心!」
「卫将军,」孙登的面孔也严肃了起来:「孤欲亲领一万三千士卒沿江而上,支援大将军,保全大吴疆土!卫将军可有异议?」
全琮本想开口说这般安排不妥的,可当全琮想到了孙权拖着病体也要在柴桑领万馀军队留着丶在彼处亲自与魏军桓范所部对峙的时候,心头一叹,也瞬间松了口,躬身一礼:
「殿下如此豪迈,臣岂有异议?还望殿下珍重!」
孙登点头应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