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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格外的宁静。
精美的琉璃煤油灯,照亮了带着香味的葡萄架。
颗颗果实在灯火的映射之下,好似有汁水在其中荡漾。
而在边上,那盛开着无数鲜花的花圃之中,也是因为灯火,傍晚的鲜花,别样的娇艳。
滋溜!
李景隆抱着儿子,把最後一个饺子,沾了醋汁放入口中。
然後闭目享受,感受着美食在口舌之上的快感,“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小凤双手托着下巴,美滋滋的看着丈夫把她亲手包的饺子全吃进了肚儿,“明儿还给你包!”
说着,她瞥了一眼饭桌上李芳英和李增枝,“还不回屋睡觉去,明儿还进宫读书呢!”
“是!”
俩小叔子忙起身,走了几步之後,忽然又回头。
把李景隆怀中,已经熟睡的李琪也抱走了。
然後不多时,月亮门外就听见这俩小子低低的笑声。
李景隆挠挠头,看着妻子扭动的腰肢,“这麽急?”
“嗯?”小凤一怔,“急啥了?”
“急着把他们打发走!”
李景隆坏笑道,“急着....操练本宫呀!”
“你...”
小凤气得立眉,“脑子里就想着那事!”
“我就问你,得劲儿不得劲儿!”
李景隆说着,靠近妻子,双手环绕,“我跟你说呀.....”
“去..”岂料,小凤却一把推开他,正色道,“不方便!”
“有亲戚?”
李景隆懊恼的坐下,“哎,可怜我忍了一路!”
“呵!”小凤捂嘴一笑。
“跟你说个正事!”
小凤又道,“你回来的正好,後天我大哥生辰。没请外人,就家里摆了几桌,咱家都过去!”
“那必须的!大舅子过生日,我必须到场!”
李景隆翘着二郎腿,看着妻子里里外外的忙活,“礼物选点啥?”
“咱们人去就行了!”
小凤端着盘子,头也不回,“我们家什麽好东西没有?要真要买....”说着,她顿了顿,“咱自家的铺子里,选几盒点心。庄子上新送来的鸡蛋,带上几斤!”
“我看行!”
李景隆坏笑,“要我说,鸡蛋都多馀带。”
“你怪话还挺多!”
小凤回头,瞪他一眼,“拿我娘家东西的时候,可没见你不好意思过!”
“那哪是拿...那叫...借!”
李景隆说着,忽低声道,“正好,我有正事跟大哥说!”
闻言,小凤从厨房中出来,坐在李景隆的对面,正色看着他。
“我家和你娘家,准备准备....有些东西交上去!”李景隆喝口茶,低声道。
“什麽东西?”
李景隆放下茶盏,“甲!”
一直以来,大明朝都是禁甲不禁兵的。
但禁甲,在开国勋贵武臣之中,等於一纸空文。
所有的勋贵家中,都暗中豢养着铁杆的武士,哪能没甲呢?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皮甲,而是锁子甲,鱼鳞甲,重甲。
甚至...还有强弓硬弩!
朱元璋老了,现在是洪武二十四年了.....
对李景隆来说,人生最大的节点转折点就在眼前。
洪武二十五年,朱标还在的老朱虽然猜忌,但还算收敛。
而在朱标英年早逝,而後老二老三同样死在他这个老人前面之後。
那时候的老朱,直接就是疯子了。
蓝玉...
冯胜..
傅友德...
一个个开国将领....
都将死在老朱疯狂的猜忌之下。
越是手握大权越是要小心谨慎。
所以李景隆早就想到,他和邓家首先要把家中的铁甲都交出去,不留下话柄。
不单要交甲,还要把这些年朝廷赏赐的田产,矿山,森林,猎场,人口都交出去。
甚至连家中的铁杆亲卫扈从,都要放出去一些。
其实历史上原时空的李景隆,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不但在洪武末年的大清洗中安然无事,而且还步步高升,从而成了朱元璋弥留之际,留给朱允炆的,最受信任的托孤大臣之一。
“好!”
小凤什麽都没说,按住李景隆的手背,“我大哥是明白人,他肯定懂!”
“家里的产业!”
李景隆又道,“千金楼,华清池,莲花大药房,典当铺子,金银楼,该兑出去的就兑出去,兑不出去,想个办法换成别人的名,别挂在咱家的名下!”
小凤又是点头。
“除了太子妃还有你娘家那边!”
李景隆继续道,“别的人家,一概不要走动。”
“好!”小风低声道。
“从明儿起,咱家门前,谁来都不许进!”
李景隆再郑重的开口,“谁的礼都不许收!”
“明白!”
“外边产业的管事...”
李景隆点了下头上悬挂的琉璃煤油灯,“暂时不见....即便要见,也是在外边,咱家的庄子或者其他地方,万不能来了家里!”
“好!”
小凤又是点头,然後贴着李景隆的胸膛,抱紧他,“都听你的!”
“既然都听我的,那还有一件大事!”
小凤诧异的抬头,就见李景隆脸色郑重,缓缓道。
“关乎生死....”
小凤面露惊恐,就见李景隆的手指,缓缓的划过她的嘴唇,而後突然一笑。
~~
夜色下的商丘驿,灯火通明。
数不尽多少甲士,举着火把警惕的来回巡视。
因为黄河决口,运河还没疏通,水路难行,所以太子朱标从西安回銮的路线,必须纯走陆路。
而商丘驿,正是朱标路线之中的必经之地。
秋风微凉,无限舒爽。
厚厚的帷幔之中,传来朱标的鼾声。
帷幔之外,太监总管包敬带着两名小太监,坐着圆凳靠着墙壁假寐守夜。
突然...
“哕...”
铛铛铛!
帷幔之中的铜铃陡然响起,紧接着伴随着好似呕吐一般的声音。
惊得包敬咚的跌倒,然後骨碌起来,拉开帷幔,惊恐的喊道,“太子爷...”
喊着,他下意识的伸手。
就见朱标一手撑着床板,一手捂着小腹。
“哕...”
大口大口的污秽,从他的口中喷薄而出。
先是粘稠,而後又是两口....皆是黄色的苦水。
“太子爷,您怎麽了?”
包敬什麽都顾不得,对外惊恐的喊道,“太医,传太医来,太子爷吐了!”
安静的夜,瞬间沸腾了!
~~
帷幔和床单马上被换下,太子朱标也换了一身乾净的衣服,靠着双层枕头,斜靠在床上。
太医院随行的太医,皱着眉头,三根手指搭在朱标的脉搏之上。
“哕...”
突然,朱标的身子猛的一抖。
包敬忙上前,用鎏金的痰盂接着。
哇....
又是一口黄水喷涌而出。
“太子爷您喝口水...”
“不喝了!”朱标脸色蜡黄,虚弱的摆手道,“喝水也吐....”
说着,他看向太医,“孤这是怎麽了?”
“太子爷是突然开始呕吐?”太医沉吟着问道。
“前几天恶心过一回...”
朱标捂着嘴,无力的说道,“孤也没当回事。”
说着,他看向太医,“孤病的很严重?”
“您多虑了!”
太医收回把脉的手,“在臣看来,您是连日奔波,有正赶上夏秋交替,而且饮食过於.....油腻。臣给您开张方子,您这几天忌口!”
“哦!”
朱标点点头,而後无力的一笑,“孤还以为自己吃坏东西了?呵呵,要真是如此,这麽大人了,还真够丢人的!”
~
对朱标来说是虚惊一场,但对於商丘驿的人来说,却是死里逃生。
若真是太子爷在他们这吃坏了肠胃,导致呕吐不止,那他们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当然,对於包敬等人也是死里逃生。
若太子爷真有个好歹,他们这些伺候的人,能跑得了?
虚惊一场也好,死里逃生也好,只要没事,就一切安好。
但谁都没注意到...
御医在开方子的时候,手抖的厉害。
一张药方,简单的清理肠胃的药方,却反反覆复写了好几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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