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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绕来绕去,其实都归结到了李孜省的身上。
朝堂上这麽多的阁部大臣,他们性格不同,政见不同,做事风格也不同,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能够一步步走到他们这样的级别,都深谙朝堂运行的规则。
对于他们来说,在律法规矩允许的范围内,合理合规的将政敌斗倒,那都是常用的手段了。
即便是有什麽不合规矩的地方,他们也绝对都能做到不留把柄。
因此,想要靠证据将他们扳倒,其实是非常困难的。
抛去诸如缺乏进取,老而无为这样听起来就很虚的罪名,现如今朝堂上,能够坐实的把柄,也就只有和李孜省有牵连了。
李孜省这个人,身上的硬伤太多,既没有功名,也没有功劳,本身是方士出身,又鼓动成化帝大肆兴建宫观,笃信丹术,更兼干预朝堂政事,勾结内宦,借传奉官提拔亲信。
这些都是完全无法辩解的罪名,因此,从主流舆论来说,他是一个绝对的奸佞之臣。
所以现在科道所做的,就是立足于李孜省是个奸臣这个事实向外延伸,首先是清算他的同党,然后逐步扩张到成化帝听从李孜省建议传奉的官员,再到和李孜省有过交往,被他举荐升迁的官员。
最终目的,无疑是彻底扫除传奉官的痕迹,然后更进一步,将曾经受过李孜省举荐,和他交往过的大臣一同扳倒,将这件案子办成一桩铁案。
所以说到最后,其实一切都还是归结到李孜省的身上,而朱佑樘要的,也恰恰是他的这句话。
「姜洪,朕记得你奏章当中曾言,李孜省一党权势煊赫,勾结内宦党同伐异,排除异己,凡有敢谏之人,皆被其所逐,可对?」
这话的语气颇有几分意味深长,让姜洪一时之间,有些捉摸不透,只得道。
「回陛下,正是如此,李孜省一党蒙蔽先帝,朝中有正直之臣敢参劾者,皆被其藉故所逐,后又借传奉之名,提拔任用同乡党羽,祸乱朝堂,实为国家大害也。」
「好,那朕问你,若如你所说,朝堂之上敢仗义执言之人,皆被其所黜,那如今朝堂之上的这些人,岂非皆是怯懦不言之人?」
眼瞧着姜洪掉进了陷阱当中,朱佑樘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话锋一转,沉声问道。
「这……」
姜洪顿时一愣,立刻就明白自己犯了错。
不待他有所反应,朱佑樘便又问道。
「按你所说的这个道理,朝廷的文武百官,皆有劝谏之责,因何你只弹劾万安等人?」
「还有尔等科道,你们也都是先帝在时提拔的官员,你们既知李孜省是奸臣,为何不早发谏言?」
「是觉得先帝不肯纳谏?还是顾惜自身前途,怯弱无胆?」
最后这句话,说的是在场的所有科道官员,顿时让这些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朱佑樘的问话其实就是答案。
但是,这个答案是他们所有人都不敢承认的。
一时之间,广场当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只余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
「陛下明鉴,未能早发谏言,是臣等之过,但此次科道所劾众大臣中,颇有因李孜省而进者,这些年来,李孜省能够假借先帝旨意肆意传升,毁坏朝廷铨选,皆赖此辈。」
「陛下,若不将此辈治罪,则朝廷纲纪不复,吏治不明也,还望陛下三思。」
说话的是刘健,至于用的手段嘛,当然还是清流的惯用伎俩,既然说不过,那就转移话题。
但可惜的是,他这次打错了算盘,朱佑樘特意留着奏章当中最后的那一批人没说,就是等着他把话题往上头引呢……
「这些年来,李孜省向朝廷举荐的人众多,其中有无官传升者,亦有本为官员而得迁升者。」
「其中或有不称职之人,但也并非全然如此,若仅以是否由李孜省举荐而定升黜,未免太过武断了。」
朱佑樘摇了摇头,罕见的直接驳斥了刘健的说法。
「陛下……」
刘健还待有言,却不曾料此时,一旁的六部当中,徐溥突然站了出来,道。
「陛下,臣有本奏。」
朱佑樘的目光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徐溥这个时候会跳出来,但以徐溥的聪明,想来不会愚蠢到是想为刘健辩护。
于是,他也没有计较徐溥同样不按次序奏禀的行为,点头道。
「说吧……」
此时,不仅是朱佑樘,就连刘健和在场的科道等人,也都对徐溥的突然出面感到有些意外,纷纷将目光投向了他。
不过,徐溥倒是并不紧张,上前道。
「陛下,朝廷铨选自有制度,昔者李孜省等人徇私舞弊,勾结内宦,将其亲戚,同乡等俱以传奉为官,又引僧道大兴宫观寺庙,今各僧道官已被捕拿,臣请陛下罢黜原无出身功劳之人,仍还旧用。」
「至于原有功名官职者,若因李孜省举荐而迁升黜陟,朝廷应当重新核查其功劳年资,不可一概而论,以免误伤,请陛下明察。」
徐溥这番话,好似是在说科道这次弹劾的事,但是又不全是,他更多侧重的,是传奉官的问题,而非是和李孜省有牵连的官员。
这两个话题十分相似,但实际上却有本质的不同。
而以他吏部侍郎的身份,来谈这个问题,也算是恰如其分,不算越职言事。
当然,徐溥此时出面,颇有几分和事佬的意味。
毕竟,他也是清流中人,刚刚刘健和那些科道官闹得那麽大,结果却灰头土脸,眼瞧着就要被天子驳斥的体无完肤。
而徐溥在这个当口出言,用更温和的态度提出解决方案,算是给了各方一个台阶。
他这番话一出,底下跪着的那些科道官们,顿时有些意动。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岂会不明白,这次弹劾已经是全方面的失败了。
如果任由情势继续发展下去,且不说天子最终会如何处置他们,单说他们自己,闹出了这麽大的声势,却没有半点成果,回去之后怕不是要成为整个朝堂的笑料。
徐溥的这个方案,虽然退让了许多,但也算是在传奉官问题上,能够取得一定的成果。
不过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刚刚他们还言之凿凿的联名弹劾,此时要是退让,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见此状况,人群中的王质也不再犹豫,咬了咬牙,闪身上前道。
「陛下,臣有本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