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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铭蹲在码头边擦洗螺旋桨，机油蹭得满手都是。
清晨的阳光斜斜切过防波堤，将身后吵吵嚷嚷的人群影子拉得老长。
李二叔的酒葫芦在腰上晃得叮当响。
王婶推着辆装满土豆的三轮车，车斗里的玻璃瓶碰撞出细碎的声响，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抱着袋膨化食品，包装袋在海风里哗啦作响。
“铭哥！”
姚文举笑眯眯的扛着袋大米从人群里挤出来，额角沁着汗。
“他们、他们说这是入伙礼！”
张铭直起腰，用油污的抹布擦着手。眼前的场景让他想起前世村里集资买鱼苗的情景。
也是这样七手八脚的热闹，最后钱打了水漂，带头的村主任卷着钱跑了，村民们堵在他家门口砸玻璃，却连条鱼苗的影子都没见到。
“我说过了，这不是赶海捡贝壳。”
他抓起旁边的水管冲手，水花在阳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彩虹。
“三指浪区的暗流能把渔船拧成麻花，你们带这些？”
他瞥了眼王婶脚边的油桶。
“能挡鲨鱼还是能扛风暴？”
李二叔晃着酒葫芦凑上来，酒气混着昨夜的蒜味扑面而来。
“小子，别跟我们摆船老大的谱！”
“我们当时那么热都到前排去了，你是什么进不去了嘛？”
李二叔的眼睛眯成凤。
“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呢，你们在打捞的时候赚了不少钱呢。你这个大好人。”
人群里响起附和声。
王婶掀开三轮车布帘，露出底下码得整齐的黄桃罐头。
“我们不白搭你的船，这些东西折算成份子钱！”
她指甲上的劣质美甲刮过罐头商标。
“还有米面，够你船上吃半个月的！”
张铭盯着那排罐头，突然想起可可上次发烧说想吃黄桃，他跑遍整个码头只买到过期的。
此刻阳光晒得铝制罐头盖发烫，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像锤子砸在锈铁板上。
“这样吧。”
他关掉水管，水珠顺着指缝滴落。
“我最近打算搞深海养殖，还差笔启动资金。”
他从裤兜摸出皱巴巴的笔记本，翻到画满养殖箱设计图的那页。
“你们要是想入伙……”
他故意停顿，看着李二叔的酒葫芦晃得更急了。
“就把东西折算成钱入股。赚了按比例分，赔了……”
他指尖敲了敲图纸上的风暴预警图标。
“连棺材本都没。”
张铭说的话十分难听，但也确实是对的，如果赔了，确实连棺材板都没了。
人群霎时安静。
王婶的手悬在罐头上方，迟迟没敢落下。
远处传来货轮的汽笛声，惊起一群海鸥。
姚文举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养殖箱的结构。
“铭哥说的是真的，那地方能养龙胆石斑，一条卖几百块呢！”
“石斑？”
拄拐的赵大爷突然开口，他年轻时出过远洋，眼角的疤痕像条褪色的鱼。
“那得防着海豚群，还有……”
“还有暗流卷走养殖箱。”
张铭接过话头，从口袋里摸出个贝壳，在掌心碾得咯咯响。
“上个月有艘养殖船在北纬31度失联，二十万的箱笼全喂了鲨鱼。”
他松开手，贝壳碎屑簌簌落在姚文举画的图纸上。
“你们要是敢投，明天就把钱转到我账上。要是不敢……”
他扫过每张紧绷的脸。
“现在就回去，该干啥干啥。”
“这次我想要绝对的信任，希望大家考虑清楚了再给我答复。”
李二叔的酒葫芦“当啷”掉在地上，酒液渗进青石板的缝隙。
王婶咬着嘴唇，指甲在罐头盖上掐出月牙印。
不知谁家的孩子突然哭起来，打破了僵局。
张铭转身走向渔船，听见身后传来赵大爷的咳嗽声，还有王婶跟李二叔的低声争执。
“铭哥，你真要搞养殖？”
姚文举追上来，裤腿沾着草屑。
“可咱们连养殖许可证都没——”
“而且咱们的一个不是刚买吗？现在狗养殖万一赔了，咱们真就还不上钱了。”
“嘘。”
张铭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扫过渐渐散去的人群，看见老会计正躲在灯塔下抽烟，烟头明灭间映出他紧张的脸。
他凑近姚文举耳边低声说。
“去把村头的王瞎子请来，就说我要算卦。”
暮色浸透海面时，王瞎子的三轮车“突突突”地驶进码头。
这位瞎眼老头曾是村里的神棍，如今靠给渔船看风水赚香火钱。
张铭早在三天前就塞给他两条鲅鱼，此刻老头拄着拐杖在船头摸来摸去，突然一拍大腿。
“了不得！这船头有煞啊！”
张铭等人赶紧围了过去。
“大师，你没看错吧？我兄弟这床可是新买的话，这上面怎么可能会有纱呢？”
“啥、啥煞？”
“三指浪煞！”
王瞎子的浑浊眼珠转向张铭。
“船主是不是最近总梦见水鬼拖脚？”
张铭配合地打了个寒颤，人群里响起吸气声。
“不好意思，睡眠质量一向都很好，粘枕头就睡，根本不做梦。”
可可从船舱探出头，手里端着喝的。
“我觉得王大爷说得对，我哥昨晚还说听见有人敲船帮！”
王瞎子的拐杖重重敲在甲板上。
“这船带不得人！以纯之前运气也很重，哪怕是新船也是用的是老木头。”
张铭一巴掌就拍在了自己脸上。
好不容易选择的船居然是老木头改造的，难怪他觉得船身这么笨重，没有新木头做出来的好用。
他突然转向李二叔。
“你腰间的酒葫芦……”
大师把李二叔的葫芦打开，他在空气中闻了闻。
“这就不错，里面有雄黄，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还有是不是泡过五年前那艘沉船的木板？”
李二叔脸色骤变，踉跄着后退半步。
前些年他确实是收了邻村的一些废品站买过来的旧木板，那一年他爹身体不太好，所以他想打棺材，但是又不想掏木料钱，就想着用废品收点儿木材，没想到这东西本身就不顺。
“大师，你可有什么招数破解吗？”
“赶紧把那葫芦扔了！再敢上船的话，当心水鬼勾了你的魂儿。”王瞎子厉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