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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文习武,孩子们顺利入学了,就目前来看也值得安心。
    有没有认真学暂且不说,学到了什么程度也可以不用特别在意。
    主要是孩子们看起来习惯、适应了全新的生活状态,遵守课堂秩序,和同窗们相处的很好...
    夜色渐褪,东方微露鱼肚白时,郑国公府后院的产房终于传出一声嘹亮啼哭。马寻站在廊下,手指还搭在腕间脉象未散的余温上,听见那哭声,嘴角一松,抬手抹了把额角汗珠。“顺的,胎气足,母子平安。”他低声对身旁战战兢兢的常森道。
    常森腿一软,差点跪下去,被马寻一把扶住。“撑住了,你现在是家里顶梁柱。”马寻拍了拍他肩膀,语气沉稳如山,“去告诉你娘,孙子落地了,七斤二两,头圆肩宽,将来必是栋梁之材。”
    常森连连点头,踉跄着往内室奔去。马寻转身踱步至院中石凳坐下,揉了揉发酸的腰背。这一夜守得着实不易,宋氏临盆前胎动不稳,他亲自施针调气,又命人熬煮参附汤续力,直到卯时三刻才见宫缩规律。好在太医与产婆皆是熟手,未出岔子。
    正闭目调息间,忽听墙外一阵急促脚步声,紧接着梯子轻响??竟是朱标翻墙而来。
    “如何?”朱标落地便问,衣裳略显凌乱,显然是刚起身就赶来了。
    马寻抬眼一笑:“恭喜太子,贵府添丁,是个带把的。”
    朱标长舒一口气,坐到他身边,低声道:“我昨夜梦到父皇站在乾清宫檐下,指着东宫说‘孙儿当立’,醒来心口发紧,生怕出事。”
    马寻摇头轻笑:“您这是操心过头了。孩子健壮,宋氏也无大碍,只需静养月余便可复原。倒是您,堂堂太子,半夜翻墙探产,传出去成何体统?”
    朱标咧嘴一笑:“体统?我小时候你还背着我去御花园偷摘枇杷呢。再说,这可是我亲外甥,我能不来?”
    两人相视而笑,往事如烟浮起。当年马寻尚为太医院小吏,朱标不过十岁孩童,常偷偷溜出东宫找这位表舅玩闹。那时谁又能想到,一个成了天子近臣、国舅权卿,另一个则执掌东宫,未来天下之主?
    笑声未落,忽见云郡伯拄杖而来,身后跟着蓝氏与常婉。蓝氏满脸喜色,手中捧着红布包裹的银锞子,见了马寻便道:“这是给神医的谢礼,不多,一点心意。”
    马寻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云郡伯却冷哼一声:“谢什么?若不是他坐镇,你能睡安稳觉?这满京城,除了他谁敢保证顺产?”
    朱标笑道:“舅舅说得是。不过我也听说,最近有位新来的西洋医师,在会同馆讲什么‘剖腹取婴’,说是难产可用刀开腹救母子性命……听着?人。”
    马寻眉头一皱:“荒谬!妇人腹中乃生命之源,岂容利刃横切?那是杀生之道,非医术也。再者,气血贯通五脏六腑,一刀下去,经脉尽断,血涌如泉,不死即残。此等邪说,迟早该禁。”
    云郡伯点头称是:“洋夷之技看似奇巧,实则悖逆天理。咱们祖宗传下来的接生法子,哪一桩不是千百年验证过的?你莫要听那些传教士胡扯。”
    正说着,余绍彬带着徐增寿自外进来,脸上亦带笑意。余绍彬拱手道:“恭喜马兄,又救一条性命。”
    马寻还礼:“国公爷客气了。令孙康健,实乃天佑善人。”
    余绍彬叹道:“我这一支,总算有了嫡长孙。先前几个都是女儿,家中香火几近中断。如今好了,往后祭祖也有个磕头的人。”
    徐增寿在一旁插话:“国公爷福泽深厚,日后定然枝繁叶茂。”
    众人寒暄片刻,朱标忽问道:“名字可起了?”
    余绍彬望向云郡伯,后者捻须不语。蓝氏抢着说道:“还没定呢,就等您和马大人拿主意。”
    马寻摆手:“naming之事,本当由尊长定夺。我只是个行医的,不敢僭越。”
    朱标却道:“不然。如今朝廷重礼法,皇子命名尚需内阁议定,何况勋贵之家?我看不如请圣上亲赐一名,以彰恩宠。”
    此言一出,满院皆惊。余绍彬连忙摆手:“使不得!小儿孙岂敢劳烦天子动笔?”
    云郡伯却眯起眼睛,缓缓道:“倒也不是不行。皇上一向疼爱标儿,若因此牵连到常家血脉,未必不愿赐名。况且……”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马寻一眼,“马秀英当年可是给多少功臣子弟起过名,如今她虽不在了,但这份情谊还在。”
    马寻默然。他知道云郡伯话中有话??马秀英是他姑母,正是靠着这层关系,他才能步步高升,成为太子心腹、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今提起姑母旧事,既是提醒,也是试探。
    朱标却不以为意,笑道:“那就这么定了。待我回宫禀明父皇,看是否愿意赐字。”
    话音刚落,忽听内室传来一阵骚动。原来是宋氏清醒后执意要看孩子,奶娘抱来襁褓,她一眼瞧见那粉嫩小脸,泪如雨下,口中喃喃:“像你爹,眉眼都像……”
    众人闻讯纷纷入内探视。婴儿酣睡正香,额头饱满,鼻梁挺直,唇线分明,确有几分常茂遗风。常森跪在床前,哽咽道:“嫂嫂辛苦了。”
    宋氏勉强一笑:“森弟不必如此,你是家中男儿,今后更要担起责任。”
    这时,马寻靠近床沿,轻轻揭开襁褓一角,查看脐带结扎情况,又摸了摸婴儿手脚温度,点头道:“气血通畅,筋骨强韧,日后定能习武。”
    朱标凑上前问:“依你看,这孩子体质如何?”
    “先天禀赋极佳,”马寻沉吟道,“肺强肝旺,心脉有力,若加以调养,文武双全可期。只是……”他顿了顿,“肾气稍弱,需防少年时期易患寒疾,我回头开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每月服食一次即可。”
    众人皆喜。余绍彬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好啊,好啊!我常家后继有人了!”
    就在一片欢庆之中,宋氏佑悄悄溜进屋角,蹲在柜边偷听。他原本奉命在外守候,却按捺不住好奇心,趁人不备钻了进来。此刻听得众人议论孩子未来,心中五味杂陈。
    他是庶出,母亲早亡,在家中地位尴尬。虽与常森同辈,却被视为“旁支”,连参与家族议事的资格都没有。而今这个新生婴儿,一落地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连太子都亲自前来探望,反观自己,平日连句话都说不上。
    “要是我也能有这样的出身就好了……”他低声自语,眼神黯淡。
    偏偏这话被耳尖的云郡伯捕捉到了。老人冷笑一声,走过去揪住他耳朵:“小兔崽子,谁让你进来的?偷听长辈说话,该当何罪?”
    宋氏佑痛呼求饶:“祖父恕罪!我只是想看看侄儿……”
    “侄儿?”云郡伯怒极反笑,“你比他爹还小两岁,喊一声‘叔’都不过分!滚出去!没我的命令不准踏进后院半步!”
    宋氏佑狼狈逃出,躲在柴房里抽泣。外面锣鼓喧天,赏钱四散,红鸡蛋撒了一地,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悦。唯有他,像个影子般被遗忘在角落。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朱元璋已在奉天殿召见群臣。
    听完朱标奏报,老头子抚须良久,终是开口:“常家得子,乃社稷之喜。既然你们提了,朕便赐他一名??‘承志’,寓意承继忠勇之志,不忘先辈功勋。”
    朱标叩首谢恩:“儿臣代常家谢陛下隆恩。”
    退朝之后,朱元璋独留马寻于偏殿。
    “你昨夜值守产房,辛苦了。”皇帝目光如炬,“朕听说,你又救了一条命。”
    马寻躬身道:“臣分内之事,不敢言功。”
    朱元璋点头:“你姑母若在,定会为你骄傲。这些年,你行事稳妥,医术精湛,更难得的是懂得避嫌守礼。朕信你,如同信标儿。”
    马寻心头一震,知这是极高的评价。当今圣上多疑寡恩,能得一句“信任”,胜过万贯赏赐。
    “不过,”朱元璋话锋一转,“朕听说,西洋教士近日在南京城内传播异端学说,说什么‘上帝造人’、‘灵魂不灭’,甚至质疑轮回因果。你身为太医院首领,对此有何看法?”
    马寻沉声道:“臣以为,此乃蛊惑人心之术。我华夏文明,讲究阴阳五行、气血运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彼辈妄图以虚无缥缈之说动摇纲常伦理,实为大患。臣建议严加查禁,驱逐出境。”
    朱元璋满意颔首:“你与朕想到一处去了。已下令锦衣卫暗中监视,若有聚众传教者,一律拿下问罪。”
    谈话至此结束。马寻退出宫门时,阳光正洒满金水河畔。
    回到府中,他立即提笔写下《禁洋医论》,列举西洋医学十大悖谬之处,并呈递礼部尚书胡惟庸审阅。他知道,这场文化之争才刚刚开始。
    数日后,常家举办满月宴。宾客盈门,车马塞巷。徐达、李文忠、汤和等开国元勋悉数到场,连久不出府的刘伯温也派子代贺。
    席间,朱标抱着小承志逗弄,惹得婴儿咯咯直笑。余绍彬满面红光,频频敬酒。唯有宋氏佑,仍被安排在偏厅伺候茶水,连主桌都未能靠近。
    宴会将散时,马寻忽觉袖中一物滑落??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墨迹潦草:
    >“舅父大人:
    >我知您医术通神,能活死人、肉白骨。恳请您救救我母。她病已三月,咳血不止,家中郎中皆束手无策。若您肯施援手,愿为您做牛做马,终生不渝。
    >??宋氏佑泣书”
    马寻凝视良久,轻轻折好纸条,收入怀中。
    当晚,他独自骑马出城,前往城南贫民窟。在那里的一间破败小院里,他见到了奄奄一息的老妇人??宋氏佑之母,原是常家婢女,因私通被逐,孤苦度日。
    诊脉之后,马寻叹道:“肺痨晚期,毒已入髓。若早三个月来,或可延命五年。如今……只能减轻痛苦。”
    老妇人睁开浑浊双眼,颤声道:“只求让我儿……有个娘……”
    马寻沉默片刻,取出随身药囊,配制了一剂镇痛安神散,叮嘱每日服用。
    临行前,他对宋氏佑说:“你记住,医者仁心,但规矩不能坏。今日之举,非因你求我,而是念你母无辜受苦。今后若再有类似之事,须经我正式问诊,不得私下乞怜。”
    宋氏佑跪地叩首,泪流满面。
    那一夜,马寻归途遥望星空,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虽居高位,却无法真正改变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有些人一生都在光里,有些人注定只能活在阴影中。
    但他仍愿做那一缕微光,哪怕只能照亮一方寸土。
    数月后,小承志周岁抓周,抓了一支毛笔,举座皆赞“文曲星下凡”。朱标更是当场许诺:“待他八岁,送入文华殿伴读,与雄英同窗共学。”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常家一门,自此跻身顶级勋贵行列。
    而此时的宋氏佑,正默默站在人群之外,望着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婴儿,眼中燃起一丝从未有过的火焰。
    他知道,属于他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