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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涉及到皇帝,自然就需要足够的谨慎。
朱元璋确实从不避讳自己的出身,甚至在明皇陵立起《御制皇陵碑》,亲自撰文描述当年的家世、遭遇。
毫不讳言当初家破人亡,或者是自己当年四处流浪、乞讨...
马寻正说着,外头忽有小厮急匆匆跑来,在门边喘着气道:“老爷,宫里来人了!说是太子殿下派人传话,让您即刻进宫一趟。”
众人皆是一愣。傅友德放下酒杯,眉头微皱:“这大晚上的,怎地还召见?”
汤和也收了笑意,低声说道:“莫非是云南那边出了变故?”
常茂却摇头道:“不至于。冯诚前几日才从兵部领了调令,云贵军务尚未开拔,这时候召舅父进宫,怕是有别的事。”
马寻缓缓起身,整了整衣袍,神色倒是不慌:“既是太子亲命,那便得走一趟。你们先散了吧,明日我若没回来,你们也别乱打听。”
丛香桂忙上前递上披风,低声道:“舅舅小心些,最近宫里风声紧,听说蓝玉又在御前参了几本,说咱们这些外戚揽权太过。”
马寻冷笑一声:“他参他的,我做我的。只要我不贪军功、不结党羽,他能奈我何?再说了,陛下心里清楚得很??谁真为大明办事,谁只会喊打喊杀。”
说罢转身出门,坐上轿子直奔皇城。夜色沉沉,街巷寂静,唯有巡夜的金吾卫踏步声回荡在青石板上。马寻靠在轿中,闭目养神,脑中却翻腾不止。
他知道,这一趟进宫,绝非寻常召见。
果然,刚入东华门,便见东宫太监王承恩候在廊下,一脸焦急。见了马寻,连忙迎上来:“国舅爷可算来了!殿下等您半天了。”
“出什么事了?”马寻沉声问。
王承恩压低声音:“云南急报,曲靖土司阿资反了!杀了朝廷派去的流官,还劫了粮仓,如今已聚众三万,围攻南宁县城。冯诚所部尚在途中,赶不及救援。太子的意思……想请您出面,协调几位老将,速速发兵平叛。”
马寻心头一震。阿资这个名字他不陌生??洪武十七年曾随沐英征讨过此人,当时归降,封了个土同知,没想到这几年竟又生出反心。
“陛下可知情?”
“早已知晓。但皇上龙体欠安,这几日都在静养,军务全由太子代掌。殿下本欲调蓝玉出征,可蓝侯爷称病不出,推说旧伤复发,不宜远征。”王承恩苦笑,“所以这才想到了您。”
马寻冷哼一声:“装病?他分明是不愿听太子调遣!”
蓝玉自恃功高,向来对朱标不甚恭敬。如今太子监国,他若轻易应召,便是承认了东宫权威,岂肯甘心?
“走,去文华殿。”马寻迈步前行,心中已有计较。
到了文华殿外,只见朱标已在殿内踱步,脸色凝重。见马寻进来,立刻迎上:“舅父来了!这回真是棘手。”
马寻行礼毕,开门见山:“殿下打算如何应对?”
朱标叹道:“我想让颍川侯傅友德挂帅,统率陕西、四川两省驻军南下,同时命冯诚加快行军速度,形成夹击之势。只是……傅友德资历虽深,毕竟年岁渐长,且从未独当一面主持西南战局,我有些担心。”
“那就加一人。”马寻淡淡道,“汤和。”
朱标眼睛一亮:“您是说中山侯?”
“正是。”马寻点头,“汤伯虽年迈,但威望极高,尤其擅长安抚土司、分化敌势。当年平定福建陈友定,便是他以怀柔之策瓦解其部众。如今阿资起兵,必有诸多中小土司观望附和。若由汤伯出面晓谕利害,许以赦免,必能动摇其根基。”
朱标沉吟片刻,连连点头:“此计甚妙!只是汤伯如今告老在家,是否愿意复出?”
“我去劝。”马寻语气笃定,“只要您下旨慰勉,再赐‘便宜行事’之权,他定会应命。”
朱标大喜:“若如此,大事可定!”
当即拟旨,命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汤和为参赞军务大臣,共率五万大军火速南下;另敕令冯诚所部加速推进,务必于六十日内抵达曲靖。
马寻接过圣旨,正要告退,朱标忽然拉住他袖子,低声道:“舅父,还有一事……”
“殿下请讲。”
“此次出征,需带医官随行。我听闻云贵瘴疠盛行,将士多染疟疾,死伤甚众。前番徐达北伐,便因疫病减员近半。你既通医理,可否为大军遴选几名精于药石之人?”
马寻心中一动,想起常茂叮嘱的“八一”。
“此事交给我。”他郑重道,“我会亲自挑选太医院中有实战经验的医官,并携带一批特效药材随军。尤其是止血、退热、驱瘴之药,务必充足。”
朱标松了口气:“有舅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离开皇宫时,天已破晓。马寻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太医院。
院使吴元圭一听是国舅亲至,赶紧迎出大门。
“我要挑几个能吃苦、懂实战的医官。”马寻直截了当地说,“最好是去过边疆、熟悉南方病症的。”
吴元圭苦笑:“国舅爷,实不相瞒,太医院里真正上过战场的没几个。多数都是坐堂问诊,开方抓药罢了。”
“那就找那些肯去的。”马寻目光锐利,“我要三人,必须精通外伤处理、瘟疫防治,还要懂点草药辨识。薪酬翻倍,立功后可授官职。”
吴元圭思索良久,终于点头:“倒是有三个年轻人,曾在广西随军医治过士兵,一个叫李时珍,湖广蕲州人;一个叫缪希雍,江苏常熟人;还有一个姓兰名茂,云南杨林人,本地通晓夷语,熟悉滇中方物。”
“就他们了!”马寻拍板,“立刻通知他们准备行装,三日后随军出发。”
他又取出一张清单:“照这个配药:川贝母、天麻、三七、金银花、藿香、佩兰、苍术、雄黄……特别注意,三七要足量,越多越好。”
吴元圭接过一看,惊讶道:“国舅爷,这三七可是极难采办之物,市面罕见,价格昂贵啊。”
“钱不是问题。”马寻冷冷道,“告诉户部,这是我以太子特使名义调用的军需物资,不得延误。”
办完这事,马寻又赶往汤府。
汤和正在庭院练剑,虽年过六旬,气势仍如猛虎下山。见马寻到来,收剑微笑:“就知道你会来。”
“您早有预料?”
“阿资反了,是不是?”汤和擦了擦汗,“我昨夜就听探子说了。这小子野心不小,趁朝廷换防之际动手,显然是早有预谋。”
“所以需要您出山。”马寻拱手,“太子已下旨,请您参赞军务,协理西南诸夷事务。”
汤和沉默片刻,望着院中老槐树,悠悠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想清闲几年。可要是我不去,那些年轻将领一个个莽撞冒进,非要逼着土司们拼个你死我活,将来留下祸根,受苦的还是百姓。”
他转身看着马寻:“但我有个条件。”
“您说。”
“此战之后,无论胜负,我都彻底致仕,不再过问军政。”
马寻郑重点头:“我替太子答应您。”
汤和哈哈一笑:“好!那我就再替大明跑一趟腿!”
接下来几日,京师一片忙碌。傅友德调集兵马,整备器械;汤和拟定招抚策略,起草檄文;马寻则日夜奔走于兵部、户部、太医院之间,确保粮饷、药材、舆图一一到位。
临行前夜,常茂登门拜访。
“舅舅,三七找到了。”他压低声音,“我在广南府的地图上标记了一处山谷,当地人称‘血谷’,据说那里产一种红色根茎,极擅止血。我让一个商队悄悄去采了些,今晨刚送到。”
马寻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株形似人参、色泽暗红的植物,根部有细密纹路,散发着淡淡药香。
“这就是三七?”
“没错。”常茂点头,“炮制之后,研粉服用,刀箭创伤皆可速愈。我在前世见过现代云南白药的配方,主药就是它。”
马寻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你立大功了!”
“但这只是少量。”常茂提醒,“要想大规模使用,还得深入产地采集。我已经让那个商队继续探查,顺便绘制详细路线图。”
“交给汤伯吧。”马寻沉吟道,“等他们打进广南,顺势就把产地控制住。这种战略药材,绝不能落在外人手里。”
常茂会意一笑:“舅舅高明。”
三日后,大军开拔。
午门外鼓角齐鸣,旌旗蔽日。傅友德一身银甲,骑高头骏马立于阵前;汤和则乘轻车,手持节杖,神情肃穆。五千骑兵先行,步卒随后,浩浩荡荡开出京城。
马寻站在城楼上目送,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这一战不只是平叛,更是他对大明制度的一次试探??能否借机推动军中医官体系改革?能否将民间良药纳入国家储备?能否打破淮西勋贵对西南资源的垄断?
而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前线能否打赢,以及谁能掌握战后重建的话语权。
“舅舅,”身旁传来丛香的声音,“你说他们会赢吗?”
马寻望着远去的烟尘,缓缓道:“一定会赢。因为这次,我们准备得比敌人多得多。”
与此同时,云南境内,曲靖府外。
叛军营地中,阿资正与几名头领饮酒庆功。
“哈哈哈,朝廷派来的狗官已被我砍了脑袋,悬在城头三天了!”阿资得意洋洋,“现在整个东路无人敢动,等雨季一到,瘴气弥漫,就算大军来了也得退回去!”
一名老巫师眯着眼睛占卜片刻,忽然变色:“不好!卦象显示,东方有贵人率铁骑而来,携药石之气,破我山川灵气。此战恐难取胜。”
阿资嗤笑:“什么贵人?不过是些汉人老头罢了。我十万大山,毒虫猛兽无数,岂是他们能闯的?”
老巫师摇头叹息:“你可知当年沐英为何能平定云南?不仅靠兵力,更因他得了‘地乳’??那是天地精华所凝,可疗百病、壮士气。如今那人又要来了……”
“谁?”
“马寻。”
阿资愣住:“那个从没见过打仗的国舅爷?”
老巫师闭目喃喃:“看似文弱,实藏雷霆。此人手中握着的,不只是权力,还有……生死之钥。”
风吹帐动,篝火忽明忽暗。
千里之外,马寻站在书房窗前,手中轻轻摩挲着那一包三七。
月光洒落,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