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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忘年之交(第1/2页)
结束了为期六天的外地检查工作,陈秋铭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龙城大学。时值傍晚,夕阳的余晖将校园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他没有立刻去办公室,而是径直回到了位于男生宿舍楼211的房间。
推开房门,一股熟悉而又略带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近一周无人居住,房间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陈秋铭放下行李,打开窗户,让傍晚清新的空气流通进来。他仔细地打扫着这个临时的家,擦拭桌子,整理床铺,将培训资料分门别类放好。最后,他郑重地将那个老式闹钟和与黎晓知的合照重新摆回桌面的固定位置,仿佛一种归位的仪式。
一切收拾停当,他冲了个热水澡,洗去旅途的疲惫,换上一身干净的休闲装。刚拿起手机,屏幕上就跳出了王春雨的消息。
【晚上一起吃饭吧?】后面跟了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
他快速回复:【好啊,正饿着呢。去哪?】
这几天的相处,陈秋铭和王春雨的关系显然又增进了不少。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没有存储但看着有几分眼熟的号码。他疑惑地接起电话。
“秋铭老弟!是我啊,云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洪亮而中气十足的老人的声音,带着难掩的喜悦。
“云峰大哥?”陈秋铭又惊又喜,“您怎么用这个号码?您还在新州吗?”
“哈哈,我搬来龙城了!”云峰大哥笑声爽朗,“就在河西的白家庄这边租了个小院,清净!想着你就在龙城,这不,安顿好了就赶紧给你打个电话。怎么样,什么时候有空?过来聚聚,让你尝尝大哥我的手艺!”
“您来龙城了?太好了!”陈秋铭真心为他高兴,“我刚好今天回来。晚上……晚上我和一个同事约了吃饭,要不……”
“同事?男同事女同事?”云峰大哥打趣道,“要是女同事,就一起带过来嘛!我这院子虽然简陋,但饭菜管够,空气也好!人多热闹!”
陈秋铭哑然失笑,这位老大哥还是这么热情直爽。他略一思索,便应承下来:“好,那我和她说一声。您把具体地址发给我,我们大概一小时左右到。”
挂了电话,他立刻给王春雨发消息,简单说明了情况,问她是否愿意一起去见一位自己的忘年交。王春雨很快回复,带着好奇和期待:【忘年交?听起来很有意思!我去!】
去往白家庄的路上,陈秋铭开着车,和王春雨聊起了与云峰大哥相识的经过。
“那是三年前,我还在新州工作。有一次下乡检查,结束得很晚,天都黑透了,我开车回城。”陈秋铭目视前方,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在一条特别偏远的县道边上,我看到一个老人站在路边招手,看样子是想搭车。那时候已经晚上八九点了,那边根本没什么车经过。”
“你停车了?”王春雨问。
“停了。虽然规定上不太允许,但那种情况,总不能把一位老人扔在荒郊野岭。”陈秋铭点点头,“老人穿着很朴素,甚至有点旧,但特别干净,眼神特别亮,一点没有普通老人的浑浊。他上了车,非常客气地道谢,说等了快一小时了。我问了他地址,是在新州下面的一个乡镇,其实并不完全顺路,但我看他年纪大了,就执意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到了地方,我才发现他家院子很大,但陈设非常简朴,种满了花花草草,还养着几条狗和一群鸡鸭鹅,特别有生活气息。他非要请我进去喝杯茶表示感谢。”陈秋铭笑了笑,“那天晚上,我们就在他那小院里,喝着粗茶,天南地北地聊。我发现云峰大哥虽然年纪大,但思想特别开阔,看问题一针见血,很有智慧。我那时候工作上正好遇到一些想不通的难题,就顺口和他聊了聊,没想到他几句话就让我豁然开朗。”
“后来,我就经常去他那里坐坐,喝喝茶,聊聊天。工作上、生活上遇到困惑,也总爱听听他的意见。别看他年纪大,心态特别年轻,而且经历丰富,看人看事都特别透。我们虽然年纪差了三十多岁,却特别聊得来,就成了忘年交,以兄弟相称。”
王春雨听得入神,眼神发亮:“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位智慧的老朋友。感觉像武侠小说里的隐世高人。”
陈秋铭哈哈一笑:“高人谈不上,但他确实是我非常敬重的一位老大哥。我决定离开新州,考来龙城大学,也有他劝我的因素。他说我性子直,不适合在那种环境里长期待着,校园更纯粹,更适合我。”他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想起云峰大哥当初那句“教育是片能相对纯粹地践行理念的土壤”,此刻更深有体会。
按照云峰发来的地址,车子驶离主干道,拐进了一条乡间小路。夜幕已然降临,但月光皎洁,能看清道路两旁是整齐的农田和疏落的农家院落。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很快,他们在一个挂着红色灯笼的院门前停下。院门敞开着,一个精神矍铄、头发花白、身穿白色棉麻太极服的老者正笑呵呵地站在门口等候,正是云峰。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乡村老人,但眼神中透出的通达与从容,却非寻常老人能有。
“秋铭老弟!”云峰迎上来,用力拍了拍陈秋铭的肩膀,目光随即落到他身后的王春雨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和了然的笑意,“这位就是你的同事?哎呀,好,好!快请进,快请进!”
小院收拾得干净利落,一角种着蔬菜,一角搭着葡萄架,几只鸡在角落里踱步,屋檐下挂着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辣椒,充满了浓郁的田园生活气息。正屋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几样家常菜,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粗茶淡饭,别嫌弃。”云峰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都是自己院里种的,绝对绿色。”他举止自然,毫无架子,仿佛只是一位热情好客的乡下长辈。
席间,云峰看看陈秋铭,又看看王春雨,忽然笑眯眯地问:“春雨老师,我们家秋铭老弟,人不错吧?你们……处得怎么样?”那眼神里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王春雨的脸“唰”地红了,连忙摆手:“云峰大哥,您误会了。我和陈老师就是同事,也是好朋友。陈老师有女朋友的,在原州呢。”
陈秋铭也有些尴尬,解释道:“大哥,别乱点鸳鸯谱。春雨是我在学校很谈得来的朋友。”
云峰恍然,哈哈一笑,自罚一杯:“哦哦哦,怪我老头子眼拙!那就是红颜知己,红颜知己!也好,也好!秋铭这小子,看着闷,其实身边总能有些真心实意的朋友,这是他的人格魅力!”他话语朴实,却透着看透世情的智慧。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云峰问起陈秋铭在龙城大学的情况。
“怎么样?当初劝你来龙城,来对了吧?”云峰给陈秋铭夹了一筷子菜,语气如同关心自家子侄。
陈秋铭感慨地点点头:“来对了。虽然比在新州时挑战大多了,事儿更杂,心也更累,但是……”他顿了顿,眼神坚定,“但是感觉更真实,更踏实。每天和学生们在一起,看着他们一点点变化,那种成就感,是以前没有的。我很喜欢。”
王春雨在一旁轻声补充:“陈老师在学校做得非常好,学生们都很喜欢他,敬重他。他为了学生,敢坚持原则,甚至不惜得罪领导。”
云峰赞许地看着陈秋铭,毫不意外:“这点我信。秋铭老弟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春雨老师,你别看他现在是个老师,以前在新州当干部的时候,那也是敢为民请命的主儿。”
王春雨顿时来了兴趣:“哦?还有故事?云峰大哥您快讲讲。”
云峰抿了一口酒,回忆道:“记得有一年冬天,特别冷。秋铭他们检查组到一个很偏远的村子去检查工作。听说那个村子的老水井多年失修,井壁都快塌了,打上来的水全是铁锈,根本没法喝。村民们只能每天走好几里山路去邻村挑水吃。村里其实早就申请打了口新井,可因为施工方和村里有点纠纷,新井打好三年了,就是不通水!你说这叫什么事?”
陈秋铭听着,也陷入了回忆,眉头微微蹙起。
“秋铭听了这事,当时脸就沉下来了。”云峰继续说,“他二话没说,直接去了新井那边看,又去老井看了看,还随机去了几户村民家,看他们水缸里的水。回来后,立刻就把乡里、村里的干部,还有施工方的负责人都叫来了。我记得那天晚上,他们那个临时会议开到了后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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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王春雨追问,眼神亮晶晶地看着陈秋铭。
“后来?”云峰一拍桌子,“在秋铭的坚持和协调下,三天!就三天!新井就通水了!通水那天,全村像过年一样!那个老村长,快七十岁的人了,握着秋铭的手,眼泪汪汪的,一个劲儿说‘感谢组织,感谢政府,给我们派来了好干部!’……唉,那场面,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心里热乎。”
王春雨转过头,看着陈秋铭,眼中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陈老师,你真了不起。”她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个人,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在校园,其内核从未改变——那份深植于心的正直、善良与担当。
陈秋铭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那也是我的本职工作,碰上了,就不能不管。”
“这可不是谁都愿意管、敢管的‘闲事’。”云峰意味深长地说,“你啊,走到哪儿都是这样,坚持为你觉得该负责的人‘服务’。当干部的时候是为老百姓,当老师了是为学生。本质上没变。”他这话说得平淡,却仿佛一语道破了某种天机。
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学校。陈秋铭说起和潘禹会之间的理念冲突和摩擦,语气中不免带上一丝无奈和愤懑。
云峰耐心听着,叹了口气:“我早就跟你说过,和领导相处,要讲究点方法策略。该坚持的原则要坚持,但该迂回的时候也得迂回,甚至该虚伪一下的时候,也得学会虚伪。你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太容易吃亏。”
陈秋铭苦笑着摇头:“大哥,您知道的,我这人,学不会那一套。让我阳奉阴违、溜须拍马,比让我干再累的活都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云峰给他夹了块鱼,“所以你当初在那个巡检组,就跟那个猪主任处得跟冤家似的。”
“猪主任?”王春雨好奇地眨眨眼,“还有姓猪的主任?”
陈秋铭和云峰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陈秋铭拿过一张纸,写下一个“褚”字,说:“是这个褚,但我们都私下叫他猪主任,一是音近,二是……”他撇撇嘴,“人如其姓。”
王春雨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们也太损了。”
“哎,这可不是我起的,”云峰赶紧摆手,笑着指向陈秋铭,“是你们陈老师先叫开的。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猪主任……哦不,褚主任,也确实够呛。”
一提到这位前领导,陈秋铭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语气也变得激动起来,完全没了平时在学校的沉稳矜持:“那个猪主任啊,屁本事没有!原本就是在乡政府打杂的,除了吃吃喝喝、溜须拍马,啥正事不会!也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市里某个领导的关系,硬是混到了我们巡检组当主任。业务知识为零!简直就是个棒槌!”
他喝了一口茶,开始举例说明:“有一次,我们调查一个案子,和一个外单位的科长谈话。我和另一个同事费了老大劲,已经把事实基本谈清楚了,证据链也差不多能闭合了。谈话结束前,我就是出于礼貌,客气地问了他一句:‘褚主任,您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好嘛,这一问可坏了!”
陈秋铭模仿着那位褚主任拿腔拿调的样子:“他立马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指着那个科长说:‘你这个问题的性质很严重啊!非常严重!根据规定,是要受到严厉处分的!你要认清形势!’好家伙,这一通吓唬,直接把那个科长吓懵了,之前承认的事情全推翻了,死活不认账了,连谈话笔录都拒绝签字!差点把我们前期的工作全给毁了!后来我们又额外补证、固定证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案子重新捋顺!你们说,这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吗?”
王春雨听得目瞪口呆,忍俊不禁:“天哪……这哪是主任,这简直是对方派来的‘卧底’啊!”
“卧底都没他这么坑!”陈秋铭越说越来气,“这还不算完!他要是只是不懂业务、瞎指挥也就算了,还特别喜欢摆官架子,找茬整人。有一次,我们组在一个小区门口执行临时任务,中午轮到我和他一起值守。单位食堂说给我们送饺子当午饭。我就顺口在内部群里说了一句:‘送餐的师傅,麻烦顺便带点小拌菜呗,光吃饺子有点干。’你猜怎么着?”
“那个猪主任立马就在群里阴阳怪气地说:‘哎呦,陈大公子吃饭挺讲究啊?吃饺子还得配菜?我们那时候干活,有个馒头咸菜就不错了!’我当时火就上来了,直接在群里回怼:‘褚主任,现在是现在,那时候是那时候。单位有条件让员工吃好点,有什么问题?执行任务辛苦,吃个拌菜就成讲究了?那按您的标准,食堂是不是该只供应窝窝头?’”
陈秋铭说得绘声绘色:“他根本没文化,说又说不过我,被我怼得哑口无言。后来居然私下给我打电话,想摆领导架子压我,我直接没接!再后来,听说整个单位的人都在私下笑话他,说他没水平还爱显摆。”
王春雨和云峰早已笑得前仰后合。王春雨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问:“后来呢?这位褚主任就这么一直当领导?”
“后来?”陈秋铭嗤笑一声,“后来他不知道又走了什么运,居然调走到数据局当副局长去了!当时我就乐坏了,我跟同事说:‘他去数据局?他识数吗?加减乘除能弄明白吗?’”
这话一出,连一向稳重的云峰都拍着大腿笑得不行了,王春雨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笑声渐歇,云峰看着陈秋铭,语气变得有些感慨:“秋铭啊,你这脾气,真是一点没变。眼里揉不得沙子,一点不惯着领导。就是因为这样,你过去那七年,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可就是不会溜须拍马、不会送礼,一直没得到提拔。心里……真就一点不后悔?”
陈秋铭收起笑容,沉默了片刻,眼神清澈而坚定:“大哥,说实话,没什么后悔的。人怎么活还不是一辈子?我就想活得真实点,活得潇洒点,活得心里舒服点。让我卑躬屈膝、阿谀奉承,我不是不会,是实在不愿意。我就佩服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我觉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比什么都重要。”
一番话,说得平静却掷地有声。小院里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晚风吹过葡萄叶的沙沙声。
王春雨凝视着陈秋铭在月光下的侧脸,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有敬佩,有欣赏,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动。这个男人,就像一座山,沉默却坚定,质朴却深邃。
云峰大哥欣慰地点点头,举起酒杯:“好!说得好!不为五斗米折腰!来,为咱们秋铭老弟这份赤子之心,干一杯!”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那是一个真正拥有巨大财富和权力的人,对一种稀缺品质的真心欣赏。
饭后,云峰又泡了一壶浓茶,三人在院中乘凉,继续聊着天南地北。直到月上中天,陈秋铭和王春雨才起身告辞。
回程的路上,车内很安静。王春雨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忽然轻声说:“陈老师,今天真的很高兴。听了你的故事,好像……更了解你了。”
陈秋铭微微一笑:“我那些糗事,你别笑话就行。”
“怎么会是笑话?”王春雨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特别珍贵。”
车子驶入市区,灯火通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种微妙而和谐的氛围在车内流淌。
回到学校,陈秋铭将王春雨送到教职工宿舍楼下。
“谢谢你的晚餐,还有……分享了那么多故事。”王春雨下车前,微笑着说。
“该谢谢你愿意听我唠叨才对。”陈秋铭也笑了,“早点休息。”
看着王春雨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陈秋铭才缓缓驱车离开。他回到211宿舍,推开窗,望着龙城璀璨的夜色,心中一片宁静。培训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盈的力量感。来自朋友的关怀,来自长者的智慧,来自同事的理解,还有那份从未改变的、对得起自己良心的坚持,所有这些,都让他觉得,脚下的路愈发清晰而坚实。
远处的灯火,犹如繁星点点,温柔地照亮着前行的方向。而他并不知道,那位在乡村小院里与他畅谈的“云峰大哥”,其真实身份所能提供的支持,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强大,只是那份力量,始终尊重着他的选择,悄然守护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