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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拒客(第1/2页)
竹嬷嬷掏心掏肺说那一番话,是宫中难有的肺腑之言,她不怕得罪四福晋,才说出来,四福晋并非不识好歹之人,虽然听得心中难受,还是没有不快。
她谢过竹嬷嬷,叫黄鹂送竹嬷嬷下去歇着,她独坐在炕上,怔怔地,正对着她的,是紫檀神龛里供着的德妃赏下的送子玉观音。
玉观音雕工精细,玉质上乘,精美绝伦,是一件难得的珍品,观音台前,插着石榴花,供着莲子、红枣、桂圆三样干品,一架百子千孙缂丝小插屏。
人人都盯着,盼着,她的肚子就是她身上最要紧的东西。
鹧鸪站在炕边,担忧地望着她,唤了一声:“主子?”
好像她这辈子,最要紧的,就是给一个男人当好奴才,合他的心,照顾捧着他的妾和他其他孩子,再给他生一堆孩子,如果不能,就是失职。
“他是皇子,是贝勒爷,是我的主子,那我是谁?”四福晋喃喃道,她没等鹧鸪的回答,也不需要鹧鸪的回答。
她垂着头,摩挲袖口精美的金线卐字不到头绣纹,这一身蜀锦衣袍,金线刺绣,攒珠缀宝,华美异常,看着那么漂亮,她刚拿到时欢喜非常,这会却觉得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鹧鸪眼中担忧之色愈见浓厚,四福晋定定地,好一会,仰起头,深深吸气,然后吐出。
“告诉竹嬷嬷,请她放心,恳切之言,我怎能不放在心上,我会做好这个四福晋的。从我嫁妆中,将那只灵芝宝座药师金佛取出,赠予竹嬷嬷吧。”
四福晋知道,她应该再吩咐好给东偏殿的赏赐、安抚;再叫黄鹂立刻彻查近日殿中的流言蜚语,不惜手段,表现出态度;还要请庄嬷嬷来,以福晋的身份与她商议这件事,争取到一些主动权。
顺应四贝勒的心意,不就是这样,做一个事事顺他意,以他的喜好为上的傀儡人吗?
但她真的好累呀。
她说完赠予竹嬷嬷,再也没有下文,鹧鸪担忧但紧张地看着她,好一会,忽然叫:“格格。”
四福晋下意识抬起头,与鹧鸪四目相对时,才怔怔地愣住了。
鹧鸪双眼含泪,跪着膝行上前,捧住她的手,“咱们就认了吧,进了这皇家……咱们就是不如人。咱们、咱们就认了吧……四爷,四爷好歹是个好人,他敬着您,您顺着他,他渐渐的,就看出您的好处了。格格,奴才求您了。”
四福晋眼泪终于落下来,她抓住鹧鸪,“她们要杀了我,她们都要杀了我!鹧鸪,她们要杀了我……”
鹧鸪握紧四福晋的手,几年调理,四福晋生大阿哥时留下的病症好了许多,毕竟年轻,恢复得也快一些,掌心温度适宜,脸颊上也有了血色。
“咱们还有大阿哥,福晋。”鹧鸪声音压低,极度的紧张让她心跳极速增长,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但她手很稳,捧着四福晋,一如从前的很多年。
她定定地,看着四福晋,“咱们有大阿哥,占嫡占长,天资聪敏。今日您顺应爷,忍耐数年,等来日风水调转,这爵位总归是谁继承?谁才是府里的老太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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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只要照顾好大阿哥,调理好身子,这一时的气,忍受了,又如何。”鹧鸪道:“德妃娘娘疼您,四贝勒敬重您,下有子息,管家权也在您手中,您的日子,怎么不比大福晋和五福晋好?不过是顺着四爷的心行事罢了,天下的女子,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呢?”
只是有底气的,稍微硬气一些,没有底气的,不就只能顺应着丈夫,做个没主见的应声虫,为自己求一处安身之地。
如今的大福晋,唯唯诺诺,老实谨慎,熬了这几年,不也站稳了脚跟,养起了前头大福晋留下的孩子。
那个小阿哥,已经会叫额娘了,叫的却不是舍了一条命生下他的那个娘。
无形之中,一条绳子勒在鹧鸪的脖子上,她几乎喘不过气,看着跟了十几年的格格,她说出那些话时,心是刀割一样的疼。
她咬着牙,脸憋得赤红,目光却没有动摇,坚定地看着四福晋。
只有两行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流下来,洇进苍青色的领口,一点暗痕。
“主子,您看到宋氏今日得宠,可她还是要在您跟前执礼,她生的孩子还是要给您磕头,李氏更是无足轻重的一个了,您要听贝勒爷的话,她们又何尝不得听您的?哪怕是当奴才,您只需听贝勒的话而已,她们却也是您的奴才。其实竹嬷嬷说得很有理,她们再得宠,只要您稳得住,她们算什么东西?不值得在意。”
黄鹂从外走进来,徐徐行礼拜下,说。
四福晋深吸一口气,微微点头。
鹧鸪看了黄鹂一眼,黄鹂面不改色,鹧鸪心里一叹,到底没说什么。
其实侧福晋哪里是那么好摆布的,还是有子有宠的侧福晋。看贝勒爷这阵子的冷脸,她们哪还能拿捏宋氏?
这一回,不就是因为宋氏,福晋方才得咎。
这个侧福晋,实在是她们心里硌着的石头,哪怕往后真是大阿哥承爵了,宋氏若不搬出去,大阿哥和媳妇还得每天给她请安呢,这是京里现有的旧例。
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鹧鸪心里堵得慌,但看四福晋稍感宽慰的模样,也将这些话都咽回肚子里。
从前也是她们想岔了,福晋若能想开,从此不再特地针对宋氏,还像从前那样,和气安稳的,稀里糊涂地把日子过下去就好了。
四福晋却慢慢地,落下泪来,“她们都说叫我再生,再生下去,一群儿女,笼络住贝勒爷的心,也能永远保证正房的位子,可我哪还能生啊,我吃了那么多药,有一间屋子那么多了……”
黄鹂与鹧鸪听着,都觉心酸,不由垂首落泪。
京师下了一场雨。
紫禁城的雨很大,宋满倚着软枕听雨声,手里松松握着一卷书。
她现在算是少有的休假期,每天什么事都不干,脑子虽然没歇到,至少避开了紫禁城万年不改的刻板作息,也觉得难得的轻松,这会懒懒地靠着,真不想应付来的某个人。
可惜,她也是住在人家的地盘,是人家的附属,哪有谢绝人家登门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