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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节三：牺牲的阶梯(第1/2页)
希望号的引擎轰鸣声越来越微弱，像是久病之人的呼吸。船舱内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原人技术员小林的空位上还留着他没吃完的压缩饼干，包装纸被反复折叠成小麦穗的形状；云民意识容器的光芒忽明忽暗，其中一个容器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那是之前心魔攻击时留下的痕迹；星尘的履带机器人停在角落，散热风扇发出“嗡嗡”的异响，外壳上的焦痕还没清理，那是接触数据幽魂时过载留下的印记。
拓靠在驾驶座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艾拉之种”的生物能量比之前更微弱了，像是在呼应这片暗紫色虚空的死寂。他抬头看向舷窗，那些漂浮的半透明“水母”还在缓缓脉动，它们散发的微光映在玻璃上，像无数双沉默的眼睛，盯着这艘闯入禁地的破船。
“警告……精神波动指数异常……外部能量场强度提升37%……”残存的智灵单元发出机械的警报声，它的传感器屏幕上，代表“威胁”的红色的区域正不断扩大，“推测……前方存在高强度精神干扰源……”
星尘的机器人缓慢地移动到控制台前，头部传感器闪烁着微弱的绿光：“……是‘镜之星’……源流的精神防线……它会……放大内心的冲突……意志不坚者……会被永远困在幻境里……”他的合成音比之前更沙哑，每说一个词都要停顿一下，像是在对抗意识里残留的数据幽魂碎片。
飞船继续前行，前方的虚空逐渐变得明亮——一个直径约百米的球体悬浮在黑暗中，表面布满了无数面不规则的镜子，每一面镜子都在反射着不同的画面：有的映着焦土般的麦田，有的映着燃烧的乐土环带，有的映着陌生文明的废墟，还有的……映着船员们自己的脸，只是那些脸上的表情，都是他们最不愿面对的恐惧和遗憾。
“所有路径……都被精神壁垒封锁了……”驾驶员绝望地拍打着控制台，屏幕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红色障碍线，“只有穿过镜之星……才能继续前进……”
拓的目光落在镜之星上，其中一面镜子正好映出他的身影——镜中的“拓”站在金色的麦田里，母亲正笑着递给她一个刚烤好的玉米饼，可下一秒，麦田就变成了焦土，母亲的身影也化作了灰烬。他猛地移开视线，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那是他最深处的遗憾，是他没能守护好母亲的愧疚。
“我先试试。”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老陈，队伍里最沉默的原人老兵，曾经是乐土环带的保安主管。他的左脸有一道长长的疤痕，那是在血色升华病毒爆发时，为了保护平民留下的。此刻，他正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金属狗牌，轻轻摩挲着——那是他牺牲的部下们的遗物。
“老陈，别冲动！”拓想阻止他，“镜之星的幻境太危险了！”
老陈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释然的坚定：“拓，我早就该死了。我的兄弟们都死在了环带，我活着，就是为了给他们找个说法。现在，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我不能退缩。”他将狗牌重新塞进口袋，拿起一把能量步枪和两枚高爆电荷，“如果我能炸开一个缺口，你们就趁机冲过去。如果我没回来……替我告诉兄弟们，我尽力了。”
没人再说话。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冲锋。老陈检查了一下装备，最后看了一眼飞船的方向，然后打开气闸，向着镜之星走去。
刚踏入镜之星的影响范围，周围的景象就变了。暗紫色的虚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乐土环带的中央广场——火焰在燃烧，建筑在倒塌，“血色升华”感染者正疯狂地攻击平民。老陈的部下们举着盾牌，拼死抵抗，他们的脸上满是鲜血，却依旧在嘶吼着：“主管！快带平民走！我们掩护你！”
“不！我不走！”老陈的眼睛瞬间红了，他举起能量步枪，疯狂地向感染者射击，“这次，我跟你们一起战斗！”
可子弹穿过感染者的身体，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害——那只是幻境。老陈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知道这是假的，可那些部下的脸、那些求救的声音，都真实得让他心碎。他想起了那天，他为了掩护平民撤退，不得不放弃了被困的部下；想起了他看着监控屏幕，看着部下们一个个倒下，却无能为力的痛苦。
“这不是真的……”老陈咬着牙，强迫自己清醒，“我的兄弟们……已经牺牲了……我不能在这里倒下……”他握紧手中的高爆电荷，向着镜之星的核心冲去。
幻境中的部下们围了上来，他们的脸变得扭曲，带着怨恨的表情：“主管，你为什么丢下我们？你为什么不回来救我们？”
“对不起……对不起……”老陈的眼泪流了下来，却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我会给你们报仇的！我会找到真相的！”他冲到镜之星的核心处，将高爆电荷贴在镜子表面，然后按下了引爆器。
“兄弟们，我来了！”
轰隆——！！！
剧烈的爆炸在镜之星表面响起，数十面镜子被炸开，碎片飞溅，散发出刺眼的光芒。镜之星的旋转猛地一滞，散发出的精神干扰场也出现了瞬间的减弱，一个直径约十米的缺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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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拓红着眼睛大喊，可老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爆炸的火光中，只有那串金属狗牌，从空中缓缓飘落，掉进了无尽的虚空。
“快！缺口在闭合！”星尘的声音响起，带着急切，“所有人准备！冲过去！”
驾驶员立刻将引擎推到最大，希望号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咆哮，向着缺口冲去。飞船穿过爆炸后的烟尘，距离缺口越来越近——再有几秒钟，他们就能成功突破。
可就在这时，一面未被完全摧毁的镜子突然折射出一道诡异的紫色光芒，正好照进了驾驶舱，笼罩了年轻的原人战士小宇。
小宇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变得涣散。他是队伍里最年轻的成员，父母在乐土环带陷落时被感染者杀死，他一直活在恐惧和思念中。此刻，幻境中的他，正站在自家的客厅里，母亲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米粥，笑着对他说：“小宇，快洗手吃饭，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妈……”小宇的眼泪流了下来，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母亲的脸，“我好想你……你不要离开我……”
“我不走，妈妈永远陪着你。”幻境中的母亲温柔地说，“只要你留在这里，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好……我留下……我不走了……”小宇的意识彻底沉溺在幻境中，他猛地扑向旁边的导航控制台，疯狂地敲打起来，“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要走！”
“小宇！住手！”拓想要阻止他，可已经晚了。导航控制台被打乱，飞船的航向突然改变，向着正在快速闭合的缺口边缘撞去！
“完了……”驾驶员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威胁识别：撞击风险。最高优先级：保护船员。执行最终协议：轨道修正。”
说话的是“铁蛋”——一个基础智灵单元，是磐石网络崩溃后残存的少数智灵之一。它的型号老旧，智力已经退化，平时只能做一些简单的维修工作，比如检查能源线路、清理垃圾。可此刻，它的传感器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机械臂以一种超越设计极限的速度和力量，猛地弹出，狠狠地砸在了小宇的后颈上。
小宇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同时，铁蛋的核心处理器开始过载运行，屏幕上出现了一行行快速滚动的代码——它正在强行接管飞船的导航系统。“能源输出最大化……轨道修正……偏差值0.01毫米……”铁蛋的机械臂不断调整着控制杆，飞船的航向一点点修正，向着缺口的中心冲去。
“快！还有一秒！”铁蛋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却异常坚定。
希望号险之又险地擦着镜之星恢复的壁垒，冲出了洞穴！
可就在飞船离开的瞬间，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爆炸声——铁蛋的核心处理器因为无法承受过载，彻底爆炸解体，化作了一团燃烧的金属碎片，散落在虚空之中。它最后的动作，是将一段飞船结构弱点的分析数据，传输到了拓的终端上。
船舱内一片死寂。
拓看着终端上的数据，又看了看窗外那片逐渐恢复平静的虚空，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老陈、铁蛋……他们一个个都离开了，用自己的生命，为这艘船铺就了前进的道路。
小宇醒了过来，他看着混乱的控制台，又看了看众人悲伤的表情，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他捂着脸，痛苦地哭了起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铁蛋……”
“别自责了。”拓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沙哑，“这不是你的错，是幻境太可怕了。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带着他们的希望，继续走下去。”
星尘的机器人缓慢地移动到控制台前，头部传感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我们……离源流……越来越近了……它的存在感……很强烈……”他的合成音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期待，还有一丝沉重，“……但我能感觉到……它的‘意志’……很冷漠……像是在……观察我们……”
拓抬头看向舷窗，远处的暗紫色虚空开始变得明亮，一股庞大的、古老的能量波动，正从前方传来。那是源流的方向，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也是无数牺牲换来的、可能存在真相的地方。
他摸了一下口的“艾拉之种”，又看了看终端上铁蛋留下的数据，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前进。无论前面是什么，我们都要去看看。为了老陈，为了铁蛋，为了所有牺牲的人。”
希望号的引擎再次启动，向着源流的方向缓缓驶去。船舱内，船员们默默地整理着装备，没有人说话，但他们的眼神里，却多了一种坚定——哪怕前方是地狱，他们也要走下去，因为他们的身后，承载着太多人的希望和牺牲。
牺牲的阶梯，还在延伸。而最终的答案，就在前方那片明亮的虚空之中，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