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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观，如今早已不复往昔那份清冷。
或者说，此地，已不能再称之为观。
放眼望去，整个道观都变成了一处热火朝天的巨大工地。
数以千计的民夫丶工匠，在道长们的指挥下，挥汗如雨。
夯土声丶号子声丶斧凿声，不绝於耳。
一座座崭新的殿宇地基，拔地而起，其规模之宏大，格局之开阔，远超从前十倍不止。
道门几乎搬空了积攒数百年的库藏，又从那些主动投献的富商豪绅手中，换来了海量的金银，将青云观周边的山林地契，尽数买下。
他们要在这里，建造一座前所未有的，属於道门，也属於真武祖师爷的，无上圣地。
每一位参与其中的道人，无论是亲自下场搬运木石，还是在一旁监督指点，眼中都燃烧着一股前所未有的，狂热的火焰。
那是希望之火，是信仰之火，更是窥见了长生大道之後，那熊熊燃烧的野心之火。
圣地最後方，一处刚刚落成的清修殿内。
掌教清虚，正襟危坐。
他的气息，比之半月前，愈发深邃，举手投足间，已隐隐有了一丝超然物外的仙家气象。
在他的面前，风尘仆仆的灵虚真人，正躬身禀报。
“掌教。”
灵虚真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又难掩兴奋。
“江州之事，已暂且妥当。”
清虚缓缓睁开双眼，一缕淡淡的青光，自他眸中一闪而逝。
“如何？”
“唉……”灵虚真人先是长叹一声，随即又苦笑起来。
“掌教，这仙凡之别，当真是天壤之别。我返回江州，遍观城中弟子，又走访了周边数县，耗费法力探查了数千名根骨上佳的道童，可最终，能勉强感应到一丝天地灵气的，竟不足五指之数。”
“我道门弟子数万，可真正有缘踏上这条仙途的，怕是百中无一啊。”
清虚闻言，却并未动容，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
“意料之中。”
“若人人皆可成仙，那这仙，也就不值钱了。”
“祖师爷传下正法，已是天大的恩赐。至於谁能抓住这份机缘，便看各自的造化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你此番回来，神色匆匆，想来，不只是为了此事吧。”
灵虚真人神情一肃，点了点头。
“掌教明鉴。”
“弟子返回江州之後，江州城隍，青松师弟，曾托梦於我。”
“城隍？”清虚眉头一挑，来了兴趣。
这可是道门封的第一位神，虽说走的是阴司神道，与他们这求取逍遥的长生仙道不同路，但终究是自己人。
“正是。”
灵虚真人的声音，压低了几分。
“青松师弟言道，他前些时日，奉命前往幽冥深处，参与了一场阴司的朝会。”
“在那会上，他无意间听闻了一桩天大的隐秘。”
“哦？”清虚身体微微前倾。
“青松师弟说，地府提及，在那云梦泽最深处，藏着一处妖人的巢穴。那里的妖人，常年於大楚各地，掳掠活人，手段残忍，罪孽滔天。此事，被定性为危害人间的毒瘤。”
“故而，有上神降下法旨，将此事交由了南楚的凡俗皇帝，赵衍去办。”
“上神有言，若楚皇能率军剿灭此妖人巢穴，非但是一桩泼天的功德，更能藉此功德，修补那因内乱而破败的王朝气运。”
清虚听到此处，眉头微微皱起。
“血羽教？”
“正是！”灵虚真人重重点头，“青松师弟也是这般猜测！他想起自己当初，便是因协助官府清剿血羽教馀孽而亡，后凭此功德，才被敕封为城隍。”
“他左思右想，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那云梦泽是什麽地方？瘴气弥漫，毒虫遍地，更有不知名的妖邪盘踞。凡俗的军队开进去，怕是未见妖人，便要死伤惨重。”
“更何况，那血羽教的妖人，手段诡异，绝非寻常武者可比。”
“青松师侄认为，此事，既是上神对凡俗王朝的考验，又何尝不是对我道门的一场试炼？”
“故而，他斗胆，向阴司上神请示，看能否让我道门，也参与到此次行动之中。”
“一来，是为那楚皇分忧，助他修补王朝气运，稳固凡俗秩序。二来，亦可为我道门，积攒一份功德，扬我道门神威。”
“那阴司上神，如何回复？”清虚急切的问道。
“上神回复说……”灵虚真人学着青松托梦时的语气，带着几分神圣与威严。
“顺天应人，各凭机缘。”
清虚听完，缓缓闭上了双眼。
大殿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他那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身前的玉案上，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
哒。
哒。
哒。
许久。
他才重新睁开双眼，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已是精光四射。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他缓缓站起身，一股强大的气势，自他体内升腾而起，激得整个殿宇的空气，都微微震颤。
“那楚皇的军队，去剿灭妖人的凡俗势力，此乃王法。”
“而我道门修士，身负祖师爷亲传之仙法，自当去斩了那妖人的首领，诛了那邪教的道统！”
“此，乃天道！”
他大步流星的走出大殿，声音，传遍了整个青云宫。
“传我掌教法旨！”
“所有已炼出法力，修成仙家正法的长老丶弟子，立刻来清修殿前集结！”
“我道门，既已重归仙途，当以这妖邪之血，为我道门重开山门，祭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