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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此前心底有多少念头，此刻见着两个孩子，窦昭昭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挂上了笑容，紧走两步靠近道：“快起来。”
说话间，窦昭昭飞快将两个孩子上下打量一番，最后落在了陆长晏的身上，一边示意彩兰去取毛巾来，一边问道：“这是跑哪去野了猜个灯谜，怎么冒了一脑门子的汗？”
陆长晏笑呵呵不语，接过丝帕胡乱擦拭额头和脖颈上的汗渍。
陆弘稷为窦昭昭解答了疑惑，“黄将军夫人带了一盏画着剑舞的花灯，几位少爷们比武争夺花灯的归属，二皇姐非要插一手，抢来了。”
陆长晏昂着脖子，笑眯眯地把那盏花灯献宝似的递到了窦昭昭面前，“借花献佛，母后喜不喜欢？”
“好看。”窦昭昭粗看的一眼，画中人物神采飞扬、衣袂飘飘，的确画工不俗，难怪能引得众人青睐。
陆长晏更得意了，似乎被陆弘稷念了一路了，回头对陆弘稷做了个鬼脸。
窦昭昭哭笑不得，催促着陆长晏赶紧去换衣裳，待这个叫人不省心的走了，窦昭昭这才过问起陆弘稷的学业，“这阵子母后忙过了头，对你疏忽了。”
陆弘稷摇了摇头，“母后奉旨监国，已是十分辛苦，儿子岂能再不懂事？”
听着陆弘稷贴心的话，窦昭昭脸上的笑容越发柔和，她忍不住抬手轻轻拂过陆弘稷的肩头，仿佛此前母子之间的纷争不过误会一场。
母子之间一边沿着游廊主子，一边闲话家常，只是说话间，窦昭昭几次回眸都察觉到陆弘稷眉宇间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意味，隐隐带了几分愁容。
窦昭昭想了想，以为他是担心陆长禧，想着事情一切顺利，也不必再隐瞒，便开口道：“有件事，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窦昭昭将此番和亲不过是为了迷惑胡羌，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事情细细道来，本以为陆弘稷听了能高兴，却不想后者脸色登时变了，望着窦昭昭的眼睛里是隐藏不住的震惊和埋怨。
“这样大的事，母后怎么能瞒着我？”陆弘稷停住了脚步，直勾勾地望着窦昭昭。
窦昭昭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事从权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还未参政，这些事，也不好告诉你……”
才说到一半，陆弘稷脱口而出道：“儿子是太子，军国要是，母后不告诉儿子，反倒叫皇姐掺和进来？”
窦昭昭被问的一愣，万万没想到陆弘稷在意的竟然是这个，一时没有说话。
沉默的当口，陆弘稷继续道：“儿子方才就想说了，母后身为皇后，奉旨摄政也就罢了，可两位皇姐不过还未出阁的小姑娘，母后也让她们参与政事，实在是不成体统。”
“您方才是没有瞧见，二皇姐不顾体撸起袖子在人前舞剑，行事做派比男儿家还要粗野，多少人眼神异样，不过是看在皇家威严上不敢言语罢了。”
窦昭昭听着，心陡然沉了下去，但她强自压抑着，沉声问道：“你大皇姐为国出嫁，难道不该知情吗？”
陆弘稷不假思索道：“她是公主，受万民奉养，和亲也好、出使也罢，不过是公主的责任罢了。”
“母后既知兹事体大，连儿子都防备着，又怎能叫皇姐掺和进来，万一走漏了消息，又该如何是好？”
陆弘稷语气里的责问叫一旁的念一和彩兰齐齐变了脸色，彩兰连忙打圆场道：“太子殿下思虑周详，不过大公主大小性情沉稳，所幸一切顺利，殿下多虑了……”
彩兰话未说完，陆弘稷冷冰冰的眼神先扫了过来，眼中的不悦刺的彩兰不由得噤声。
仿佛在说，你不过是个奴才，主子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吗？
窦昭昭看着这一幕，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压抑着怒火，“弘稷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倒是母后疏忽了你，那你以为应当如何？”
陆弘稷毫不犹豫道：“军国要事，母后也好、皇姐也好，本不该插手，自古以来，后宫乱政的是不少，母后不该如此糊涂。”
陆弘稷说着，一旁的彩兰和念一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暗叫不好。
陆弘稷看不出窦昭昭的怒火，她们作为窦昭昭的贴身宫女还能看不出吗？
二人明里暗里给陆弘稷使眼色，可陆弘稷打开了话匣子，根本没有理会二人，“所幸如今战事顺利，无需母亲再费神。”
“倒是后宫的事，母后该多费些精神。”陆弘稷自顾自道：“大皇姐就是因为定亲太晚，才叫胡羌钻了空子，二皇姐也早早到了年纪，却终日舞刀弄剑、只知玩乐，母后该好好教导。“
“儿子以为，当务之急，母后该为二皇姐物色一位良婿，既是对皇姐好，也可叫父皇少操些心。”
窦昭昭还是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你父皇将后方安定的监国之责交给我，我若分心，政务该如何是好？”
“母后不必担心，朝堂上的事自有文武大臣们操心，再不济，还有儿子呢。”陆弘稷的黑瞳亮晶晶的，望着窦昭昭的目光存了几分希冀，“儿子身为太子，理当替父皇和母后分忧。”
“你当真是长大了。”窦昭昭幽幽道。
窦昭昭已经彻底笑不出来了，她望着眼前的陆弘稷，熟悉的面庞让她甚至能依稀回忆起他儿时肉嘟嘟的小脸，可此刻的儿子却只让窦昭昭觉得陌生。
他既不关心远在胡羌的陆长禧，也无心维护陆长晏，对她这个母后的辛苦更是视而不见，他心里想的，只有自己的权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