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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牧歌循着血迹走入林中。
越往深处,林木越密,光线也变暗了许多,已经不太容易寻找到痕迹了。
白牧歌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她捕捉到了空气中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若有若无,眨眼即散。
站在原地,白牧歌花了两分钟,才确认了接下来的方向,随后继续向前走去,脚步无声。
终于,在地上,她发现了脚印……很浅的脚印,但是很新。
关键是,不止一人。
树林的中央,有一些年久失修的民居,这些民房的窗户早已破碎,里面的家具布满了灰尘,周遭长满了杂草。
就在一扇通往地下库房的生锈铁门旁,白牧歌停下了脚步,眸光微凝。
因为,就在门边的水泥地上,有几滴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斑点,尚未完全干涸。
借着从树叶缝隙中透出来的光,白牧歌又发现,旁边地面的灰尘有被拖拽留下的痕迹。这些痕迹其实还算比较明显,似乎前来者完全没有时间打扫痕迹,仓促地躲了进去。
白牧歌的心微微沉了一下,显然,找到了。
她推开了那扇生锈的铁门。
哪怕她的动作再小心谨慎,这铁门在打开的时候,也是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一下,显然把所有敌人都给惊动了。
白牧歌的手放在唐刀的刀柄上,迈步进入门内。
里面是一小段向下的昏暗楼梯,借着透进来的丝丝缕缕的光线,隐约可见楼梯尽头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地下室。
然而,这里的血腥味道已经明显浓郁了起来!
昏暗中,呼吸声几乎轻不可闻,但白牧歌的六识何其敏锐,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里面有两道气息??
一道气息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伤痛,带着明显的痛楚感觉。
另外一道气息则是更加微弱,即便不用刻意压制,也已经是明显奄奄一息了,似乎命不久矣。
“废墟里发现了五个忍者,都死了。”白牧歌并未继续往下走,而是开口说道:“我想,他们是为了保护你。”
楼梯下面没有回应,但那一道在压制着伤痛的气息,似乎紊乱了一些,急促了一些。
“能拥有五个这么忠心耿耿的手下,让人羡慕。”白牧歌再度开口,声音之中听不出丝毫情绪。
下面终于响起了一道虚弱的回应:
“确切地说,是六个。”
这竟然是武田羽依的声音!
她终于不再隐藏了。
这虚弱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不甘,带着一丝痛苦:“第六个是武士,现在已经快要死在我怀里了。”
白牧歌没吭声。
她已经感觉到,楼梯下是两个女人??一个人靠在墙角,另一个人躺在她的腿上。
“我一直把她当姐姐看待,她背着我跑到这里,中间摔倒好几次,后来还是我把她拖进来的。”武田羽依的声音里有着一丝只有她自己才能读懂的悲戚,说道:“她是个武学天才,眼看着就要推开高武的门了。”
白牧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平静地说道:“是你上来,还是我下去?”
啪。
一声轻响。
这陈年废弃的地下室,居然被武田羽依给打开了灯。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空气中纷飞的灰尘,以及……两个女人的狼狈身影。
武田羽依的外套已经被彻底炸烂了,里面的长袖薄衫也已经破了好几处,只能堪堪遮蔽住关键部位。
即便脸上沾染了许多灰尘,也能够看出来,武田羽依的脸色惨白如纸,唇边带着干涸的血迹。
左肩有一处可怕的撕裂伤,深可见骨,只是用撕下的衣袖草草包扎着,但仍在渗着血。
虽然整个人虚弱之极,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像是冰冻了的刀锋,冷冷地盯着白牧歌。
“东亚夜凰……”武田羽依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你是来确认我死了没有,还是……想来亲手补上一刀?”
在武田羽依的怀里,躺着一个穿着黑色武士服的女人。
她的衣服被炸开多处,半边身子都是血肉模糊,此时呼吸十分微弱,不断地有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来。
白牧歌没有在意武田羽依的敌意,目光落在她肩头的伤口上,又扫过她苍白却倔强的脸,沉默了半分钟,才说道:“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背着你跑到这里,全靠意志在支撑。”
武田羽依的眼神骤然一缩,掠过一丝极深的痛楚,但瞬间又被冰冷覆盖:“凛风组养育了她,她用尽忠职守来回报我,仅此而已。”
她的话音落下之时,那个女武士渐渐没了气息,脑袋缓缓耷拉向了一边。
这个忠心耿耿的手下,终究还是没能带着视她为姐姐的女主人逃出生天。
武田羽依面无表情,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看不到一滴泪水。
白牧歌转过身,背对着下方,似乎在留给武田羽依悲伤的时间。
然而,紧接着,楼梯下方便传来了????的声音。
武田羽依居然勉强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白牧歌淡淡说道:“没必要这么强撑。”
武田羽依:“哪怕你随时能杀了我,我也不想示弱。”
白牧歌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平静地说道:“如果放在以前,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但现在,我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开始觉得,事情或许可以有另一种解决方式。”
武田羽依冷笑:“生死之仇,只有生和死这两种解决方式。如果换做我站在你的立场上,绝对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那从天而降的炮火,那遍布周遭的烟尘,让武田羽依现在还在心悸。
怎么可以失败得如此彻底?
以她骄傲的心性,被人碾压到了这种程度,再活下去似乎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以往的我,从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但现在看来,我对人性并不了解。”白牧歌说道。
武田羽依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似乎才勉强恢复了可以支撑继续开口的力气:“人性都是卑劣的,都是自私的,我可能也快死了,并没有心情和你谈论人性。”
白牧歌淡淡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当初,我做事情喜欢赶尽杀绝,把一个试图稳住局面、可能无意与无际不死不休的你,彻底推到了不得不复仇的绝路上。”
武田羽依的眼波一颤。
良久之后,她才再度冷笑着开口:“把我碾压到了尘埃里,在我此生最狼狈的时候,来释放你的怜悯?”
白牧歌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顿了顿,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平日里几乎不可能在她身上出现的怅然之意:“现在回看,有些事情,本可以不用发生。”
这似乎不止是在感慨这件事。
武田羽依沉默了,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审视着白牧歌,仿佛在判断她话中的真意。
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似乎是在压抑着越来越剧烈的情绪。
几分钟后,武田羽依才再度开口,语气里透着一丝凄凉:
“我多希望,当初被炸死在海里的,不是替身,而是我自己。”
是的,小心谨慎的武田家族大小姐,始终都不止一个替身??她们可以随时替她去死。
白牧歌淡淡说道:“能化解吗?”
良久,武田羽依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哑了许多: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苏无际杀了我父亲,这是事实。你们对我赶尽杀绝,也是事实。我这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因你们而死,更是事实。”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除非你现在杀了我,否则,只要我活着,这份仇,就不会忘。”
白牧歌看着她眼中那份与虚弱身体截然相反的倔强,忽然问道:“你的父亲,对你好吗?”
武田羽依猛地一怔,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许久都没有回答。
白牧歌从这回避的动作中,已经读懂了她的答案。
武田羽依又咳出来一口血,她似乎无力再支撑自己的身体,缓缓坐下……这个放弃站立的动作,似乎也预示着??起码,在此刻,她不想再和白牧歌较劲了。
“你的伤很重,不及时处理的话……会死的。”白牧歌从怀中取出一个试管造型的金属瓶子,扔了过去。
金属试管正好落在武田羽依的腿弯处。
她看了一眼,却没有去拿,只是嘲讽地说道:“你在居高临下地展现你的怜悯?还是想让我欠你一条命?”
白牧歌没有解释。
她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在迈出脚步前,她最后留下了一句话,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狭窄的楼梯间:
“武田羽依,别让你我的生命,浪费在过去的泥潭里。”
白牧歌随后走出去了,并未关上那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看着从外面透进来的丝丝缕缕的阳光,武田羽依沉默了许久,才伸出无力又颤抖的手,艰难地拿起了那支金属试管。
在瓶身上,清晰地写着几个字??
必康制药。
她没有再犹豫,打开了瓶口,仰头一饮而尽。
这救命的药,却仿佛最烈的酒,把武田羽依辣出了眼泪。
一滴又一滴的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不断混入那俏脸上的血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