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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广州到临安府,血驴车横趟千里路。
这般穿州过府,一路走来,光是知州就杀了四五个,也摘了六个经略安抚使的脑袋。
三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行在官道。
仿佛在用行动,告诉天下一句话。
——我就在这,你们过来呀!
所有试图阻拦、劫杀三凶的江湖高手,无一例外,尽数惨死。
有好事者统计了一下,“封刀挂剑雷家”,“老字号温家”,三大世家中的慕容家,墨家,唐门余孽,白道少林、武当、崆峒、青城、丐帮等等高手,前仆后继,源源不断地前去刺杀。
无论是围堵、下毒、埋伏还是设陷,对血驴车来说,全都无用。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杀,杀得朝廷震怒,杀得江湖上人人自危。前前后后,光是有名有姓的高手,足足死了上千人,无名无姓、作恶多端者,更是数不胜数。
以至于沿途城镇闻驴色变,只要听到驴叫,武林中人无不纷纷出逃。
到后来,沿途府衙的官员也携着家眷逃走,谁都不敢直面三凶凶威!
可谓是血屠天下,征伐千里。
这些人打不过三凶,却又干不掉他们,气得无能狂怒,恨到不能自已。
于是,一些从北方逃避战乱,特别是河北一带的高手,竟然想到了将驴肉夹在炊饼里的吃法,就像是自己,将三凶一口一口吃掉。
原本只想用来解恨,没想到竟颇为美味,一经推出,大受好评。
同样有好事者,给这吃食取了个名字:
“嚼驴饼。”
并且有歌谣传颂:“吃了嚼驴饼,三凶车翻人嚎啕;摔得头断手也折,血流满地瓢舀喝;剥皮裁作千金裘,心肝换得万贯银;大腿抢来封万户,斩下人头做王侯!”
竟是传唱颇广,一时风靡南方。
金陵莫愁湖畔。
钟声阵阵,在峦峦群山之间,隐隐传来,高峰遥处,气象遥远且森然。
权力帮金顶平台,黑压压一大片,竟聚集了数百个人。
九层高楼之上。
劲风飒飒作响,一个白袍公子,意态慵懒地坐在楼顶,看着远处夕阳,袍袖随风飘荡,气机莫名。
远处,一个穿着罗裙的雍容女子立于身后,衣发流转,有若下界仙人。
女子那双秋水剪瞳始终聚焦在居中男子身上。
轻轻柔柔,仿佛被春风吹皱的湖面,满是柔情,欲语还休。
白袍公子叹了口气,回过头来。
只见此人容貌魁伟,神采雄毅,迥然而独秀。若是仔细看看,竟然和萧秋水有七八分相像。
不过萧秋水容貌更神清俊爽,他更从容弘雅。
白衣人眼中,有着莫名的倦意,虽淡,却极为显眼。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权力帮帮主,“君临天下”李沉舟!(ps:萧秋水的确和李沉舟很像,连药王都认错了,同样燕狂徒也对他刮目相看,可能也有此原因。)
那位女子,便是“流云水袖”赵师容。
李沉舟淡淡地说道:“唐君伤抓到了吗?”
赵师容说道:“随风亲自带队,已在君山将‘唐门五大’尽数诛杀。”
李沉舟微笑道:“好,好。”又叹了口气,“唐君伤假冒‘水王’,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竟然是被任韶扬给揭穿。”
他摇头苦笑一声:“我可真丢人啊。”
赵师容柔声道:“沉舟,这个江湖就是尔虞我诈,咱们不也在各个门派高层,安排了卧底?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谁得到的消息更快,手段更狠罢了。”
李沉舟点点头,说道:“是啊,都是这样。”
他眼皮一抬,眼光突然有了一种无法掩饰、无法抑制的,狂热的、焚烧的光芒。
“可为什么,三凶他们就不这样呢?”
“这三个人,是癫的。”
赵师容微微发怔,而后苦笑道,“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李沉舟吐了口气,炙热的眼神,一燃即黯淡了下去:“是啊,没人知道他们如此大肆杀戮,到底要做什么.”
说着话,他犹如日暮黄昏中的人,疲乏、而带讥消。
“便是燕狂徒,也不会像他们这么干!”赵师容冷冷道,“少林天正,武当太禅,已经集结十六门派,准备攻杀三凶,他们好日子到头了!”
“难说。”李沉舟摇了摇头,“你觉得三凶比之燕狂徒如何?”
赵师容一愣,随后说道:“全盛时期的燕狂徒?”
“是。”
赵师容想了想,忍不住点头:“相差无几。”
“哈,当年武夷山一战,燕狂徒一人独对十六大门派百十位高手。”李沉舟冷笑一声,“他一个人,一只手掌,就压得这些高手动弹不得!”
“我知道。”赵师容沉声道,“那一战我虽没去,却也有耳闻。”
李沉舟淡淡说道:“你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与众人僵持之际。我和朱大天王各率高手,偷袭了他背后!燕狂徒中了我三拳,也中了朱大天王三掌,可他重伤发狂,亦是几乎将朱大天王的手下杀光。”
赵师容花容失色:“他受到这等重伤,竟然还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
李沉舟道:“是啊!这就是燕狂徒,举世无敌,让人绝望的强大。”
“既然如此,那么三凶”
李沉舟眼睛里有春水般的笑意,说道:“他们是三个人,可以放心将后背交给彼此。”
赵师容道:“这就是没有弱点么?”
“是人,就会有弱点。”李沉舟语气淡然。
“什么弱点?”
李沉舟道:“黎定安。”
赵师容沉思了一阵,接道:“你是说,他害怕剧毒?”
丹霞山一役,虽然“火王”、“药王”、“鬼王”身死,可具体情报还是传递给了李沉舟夫妇,赵师容也就知道定安被下毒的情况。
赵师容点点头:“任韶扬冷漠无情,任红袖魔性滔天,唯有定安为人热忱。”她望着李沉舟说:“若是给他下毒,再引燕狂徒过来击杀,必会让任韶扬兄妹大恸,到时候便可以一一击溃。”
李沉舟双眉一扬,道:“哦?”
赵师容道:“可行?”
李沉舟说道:“可行。”
赵师容道:“可你并不高兴。”
李沉舟的双眼一黯,俯首看自己盘膝端放的手心,许久方道:“不能一拳打败三凶,我当然不高兴。”
赵师容道:“可你的对手是燕狂徒!”
李沉舟不置可否,话锋一转:“师容,你知道我此去追杀燕狂徒,遇到了什么么?”
赵师容隔了一会儿才说:“不知道。”
李沉舟淡淡说道:“我在河溯追上了燕狂徒,可正巧遇到岳帅大破汴京城!在那里,我看到了萧秋水,欧阳独,更看到了完颜亨。”
“完颜亨?”赵师容沉声道,“就是那个救了完颜亮的芮王?”
“没错,此人掌法之强,便是我也叹为观止。其施展的一套功夫,更是吞吐天地之气,恍若天衣无缝,威力强到难以想象!”
李沉舟叹了口气,继续道,“燕狂徒见此,打了我一掌,真如狗抢骨头一般,直直去追完颜亨去了。”
赵师容说道:“他,是看上了完颜亨的武功么?”
没有表情。
一点表情也没有。
李沉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赵师容叹了口气,说道:“若他得了完颜亨的武功,只怕不仅能恢复全盛的实力,更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李沉舟缓缓地摇首,眼神中满是不屑:“他啊,还是喜欢巧取豪夺,永远不会有自己的东西。”
赵师容想了想,转移话题:“沉舟,你觉得三凶最终要去哪里?”
李沉舟一抬目,神目如电:“若我没猜错,他们目的只有一个。”举手一抬,戟指东南,“临安府!”
赵师容一呆,长呼了一口气,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李沉舟温柔地笑了,轻轻地弹指。
在他正前相距二十丈远的广场上,悬挂着一口巨大铜钟。
他的指风,好似一杆铁枪撞在钟上,连铁锤都未必敲得响的巨钟,咚地响起声音。
钟声一起,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只闻钟声,不闻人声。
李沉舟那深情的、无奈的,而又空负大志的一双眼睛缓缓亮起。
“三凶进京,自是为了弑杀官家。”
李沉舟缓缓起身,雄壮的身形,神武异之。把手指一只一只,逐渐屈了起来,看着自己发白的拳头,他渐渐笑了起来:
“却也是我李沉舟,改天换地之时!”
——
临安。
皇宫,宣德殿。
赵构头戴硬翅幞头,鬓角斑白,穿着大红宽袍的身影显得瘦削不堪。
这是那段不堪回首、颠沛流离的岁月,留给他的礼物。
更是他的梦魇。
每当想起完颜决、完颜娄室、金兀术,还有他们背后的金国铁骑,赵构就不禁心头发寒。
在临安过惯了安稳日子,他再也不想回到以前那种朝不保夕,命悬一线的逃亡生活中去。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他都会梦到完颜决那淡漠好似看待死人的眼神。
让赵构猝然惊醒。
不过幸好。
完颜娄室十年前病死。
完颜决和金兀术被斩于朱仙镇。
倒是让赵构开怀畅饮,终得安眠。
然而,一夕的安眠,却有着更大的苦恼。
岳飞!
这个泥腿子,竟然敢抗命,还敢杀了天使!
赵构怒不可遏,更害怕他真的直捣黄龙,将那钦宗迎回来。
故而早早就断了岳家军的粮草,可哪想到三凶竟然从江湖上搜刮了几十万石的粮草送到北方。
岳家军士气大盛,竟然一鼓作气收复汴京城!
他们,他们简直无父无君!
赵构气得咬牙切齿,再想到任韶扬这个“白衣剑神”,更是气急败坏中,藏着说不出的空间。
秦桧静立一旁,目光浮动。
他双手插袖,嘴角噙着一丝微笑。
他知道官家对金国的恐惧,深入骨髓,根本改变不了。
哪怕岳飞攻城略地,喜报频传,也无法阻止官家的恐惧之情。
可以这么说,无论是当年金国破城的梦靥,还是为了皇位稳固,岳飞越是胜利,他的死期也就越临头!
秦桧相信,不需要如何引导,官家自会了结这个泥腿子的。
想到这里,秦桧笑道:“官家,金国又派了使臣,商谈和谈事宜。”
“我现在想的不是和谈!”赵构突然转身,大喝道,“我在想着,三凶!三凶!三凶!”
秦桧一愣,信誓旦旦的说:“回禀官家,臣手下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并且由少林武当牵头,组成了十六派联盟,必会在信安县将他们截杀!”
赵构一摆手,坐回椅子,皱眉道:“三个江湖子,当年杀了蔡京,如今竟敢直冲临安,是可忍孰不可忍!”
冷冷地瞥了眼秦桧,说道:“赶紧弄死了,否则唯你是问!”
“是,官家。”
赵构叹了口气,问道:“杨沂中呢?”
秦桧犹豫道:“禀官家,杨大人,依旧下落不明。”
“砰!”
赵构将一方砚台扫落,惊得秦桧跪地磕头。
“你怎么可能说,依旧下落不明?”
“官家,微臣,微臣会继续寻找!”
“哼!”赵构冷哼一声,语气满是不安,“你晓不晓得,没了杨沂中,我睡觉都不安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