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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抽象才是艺术(第1/2页)
北境不兴佛,也不信道。
不仅仅是因为赵擎山,还因为这里的多年战火让百姓们发现,祈求祷告没有半点屁用。
儿子还是没回来,丈夫还是被埋进了土里,大荒就像一个专为戳破谎言的机器,让人们对所谓信仰再没了信任。
当然,也有极小概率愿望成真者,他们有一部分人因此常年烧香拜佛。
而绝大多数的北境人,更信自己,更信人定胜天。
但有意思的是,如果真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人们也会抓住信仰这根能短暂抚慰心灵的救命稻草,去拜一拜,磕一磕...
总结的话,对北境人来说信仰就是块砖,什么时候有用什么时候搬,没用的时候扔一边。
所以,祈灵寺一直香火不盛,近些年才有所好转。
这主要源于世子出生后,北境的百姓都希望王妃留下的孩子能够茁壮成长。
比如殿下第一次开口,本来想骂娘,却叫了一声妈的那个夜晚,整座城都因他而情绪激动,不仅人满为患,寺内每一颗树都被挂满了祈福的许愿带,铜鼎里的香灰没用一个时辰就已经满载而溢。
后来殿下每年生日时,城里也会来很多人,用自己的银子为他祈福。
自然,步入祈灵寺后,就会看到了很多很多祈福用的许愿红绸。
这些红绸挂在树上,缠在栏杆,吊在横梁,随风飘在凉亭里无处不在。
所以无论赵乘风左看右看,都能看到其中有自己。
“殿下今年三岁了,希望他身体健康,多多读书。”
“世子会叫妈了,王妃一定听到了,希望上天保佑他好好的长大啊。”
“希望世子长的别像王上。”
“愿世子无病无灾,佛陀垂怜。”
“愿世子万万不要被吓坏,日后遇事也如今日都会逢凶化吉。”
……
很多期望,很多祝福。
这些年其实无时无刻都存在。
赵乘风当然明白这些厚爱,都来源于为了北境舍去性命的娘亲,但他也非常感激,以至于走着走着,越走心中越是温暖。
于是,他更加无法原谅这座寺庙贩卖娘亲的神像。
因为北境人可能不信佛,不信道,但会信她。
用她来骗银子,真应该千刀万剐。
“怎么了?”
“没事。”
钟姨察觉到了世子的异样,也明白由来,连忙蹲下帮他整理了一下眼皮:“别绷不住啊,临时弄的不结实。”
赵乘风回了句土的掉渣,一般烂俗偶像剧才会说的骚话:“当然不会哭,王冠会掉。”
钟姨偏偏理解了,温和一笑,揉了揉他的小脑瓜:“走,和我进去看看佛陀。”
赵乘风看了一眼此时正随着法源和尚走进一座旧旧侧殿中的孙长河,估计金牌销售还得推销一阵子。
“没事,你孙叔沉的住。”
“真沉得住?我刚才已经感觉到他..”
“沉不住早给那和尚剁碎了。”
钟姨拉着他的小手,走进了香气浓郁的正殿之中。
此时正殿中人不多,三三两两,香火看似仍然不盛,几个大和尚也不打扰,该扫地扫地,该念经的念经,该敲木鱼的敲木鱼。
两人也并未引起关注。
赵乘风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殿宇中央处所矗立金佛。
这个世界上的佛没有花样百出,只有一尊佛,叫做佛陀。
此时殿宇中的佛像金身端坐莲台,低垂的眼睑下流转着慈悲的眸光,左手结印,右手垂落,似要抚平世间万千愁绪。
钟姨上前跪在了蒲团上,不知她心里说了些什么,但不片刻她便站起,拉着默然站在一旁得赵乘风,继续往下一个殿宇走去。
佛门在西域最盛,与慈摘苑自然关系密切。
钟姨出身慈摘苑,还是前代圣女,信佛应该是不信的,毕竟这么多年来也没拜过,但既然来了给佛陀一些尊重是一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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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钟姨走向下个殿宇,这殿里则空无一人。
祈灵寺有八殿,殿殿都是佛陀,只是不同化身法相不同。
钟姨这次没跪,只是上了三支香。
然后两人就这般走走停停,一直来到了寺庙深处。
在来到最后一座殿宇前时,赵乘风心中琢磨,其实祈灵寺的事最后还是得看他爹赵擎山得知后的意思,就是不知孙叔现在是不是已经人赃俱获了。
正若有所思时,他瞥见了不远处,有位束发戴巾,衣衫布料一看就价值不菲,背着个竹编箱子的文士正对着墙面壁。
赵乘风因服饰一模一样看着这背影眼熟,于是记忆中的人与眼前这背对着他面冲着墙的重合。
正是镇北王赵擎山凯旋,王府请来的画师。
那日画完全家福后,赵乘风还和他有过对话。
当时画师很满意全家福,但不满意之前那幅画赵擎山第一次见赵乘风时,将世子抱起,殿下却一脸嫌弃的模样,正在修改。
赵乘风瞅了瞅却觉得挺好,看他痴迷于画作,抓耳挠腮怎么改都觉得不对的模样说了句:“有时候,瑕疵才是艺术。”
画师闻言愣住了,世子殿下也说完这句话就去吃涮肉了。
两人自此再没见过,赵乘风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此时见他面对墙壁,却摇头晃脑,双手没有把住的动作,反而手舞足蹈,反正一定不是在撒尿,心生好奇就走了过去去。
钟姨扫了一眼,也看到了那画师,在北境搞文艺的人不多,这装束又没变,一眼认出,自然便放世子去了。
待她走进最后一间殿宇时,赵乘风也来到了画师身旁。
没有和他打招呼。
毕竟世子也变成了一脸倒霉模样的小孩,只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寺庙上的灰墙上,有些勾勾勒勒,横横竖竖。
赵乘风没看懂,不明所以时,那画师却看的特别投入专注。
不片刻他还用力击掌独自惊叹:“好一副临北众生图!”
赵乘风不由得侧昂头:“临北在哪儿?众生在哪儿?”
画师这才发现身边站了好似十来岁的小孩,臊眉耷眼。
可能是不甘寂寞,急于与人分享,也不管身边站着的是谁了,画师指着两条线和半个月:“你看,这是临北城的北城墙!”
赵乘风:“……”北城墙他熟,但他看着这简单的线条组合成一起,只能看出像手电筒。
“你看这是镇北王府!”
赵乘风:“……”镇北王府他更熟,但他看着简单的横竖,怎么看也就能看出像个吹风机。
“你看,这里就是祈灵寺!”
赵乘风看着像刮胡刀...
“你怎么不说话?”
“我没看出来啊...”
画师哀叹,摇了摇头压制住了自己的分享欲,幽幽的来了句:“看来法义大师的画作,也只有我能欣赏了!”
正说着,远处走来位小和尚,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手里拿了个瓢,瓢里盛满了清水。
倒是卖相极佳,年纪虽小,唇红齿白,俊俏端正,一身洗到掉色的僧袍,衬得模样更加清秀可爱。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小脸色中却带有些许沉重,但也正是这丝沉重,让他看起来有一种悲天悯人之感。
“白大家,你怎么又来了。”
画师原来姓白,见到这小和尚立刻自惭形秽:“法义大师,万万不可叫白某大家,你才是真正的大家!”
赵乘风看到了原作者,就抬起手指,指着墙上的勾勒横竖问道:“这真是临北城?”
法义看了眼这小孩,以为是白大家带来的,自是用清凉的声音回应:“正是。”
赵乘风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灰墙上的横横竖竖,歪歪斜斜,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抽象画?
抽象才是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