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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年去了办公室。
老刘已经从行政楼开完会回来了,靠在椅子里玩手机,时不时傻乐。
瞥见江年,立马装作一副皱眉深沉的模样。
“进。”
软饭中年男,真是可悲啊。如果自己放弃底线,这就...
清晨的北京,空气清冽如洗。江年站在政法大学图书馆顶层的天台边缘,望着东方渐亮的天际线,手中握着那支修复后的录音笔。他刚刚听完最后一段未公开的声音??林婉清在录音末尾轻声说:“如果你听到这个声音,请替我说对不起,也替我谢谢那些还记得真相的人。”
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凉意,却无法冷却他胸中翻涌的情绪。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的受害者之子,而是一个主动撬动系统锈蚀齿轮的扳手。香囊里的地址、父亲的笔记本、林老师的遗言、周野的沉默与挣扎……所有线索终于串联成一条通往核心黑暗的路径。而他,必须走下去。
回到宿舍时,李清容来电。
“省纪委决定成立‘南城历史案件复查专项组’,由你担任学生顾问。”她的语气严肃,“但有个条件??你需要签署保密协议,并接受为期一周的安全培训。这不是演戏,江年,一旦进入这个体系,你就再也不是普通学生了。”
“我明白。”江年坐在书桌前,目光落在墙上贴着的时间轴图上。那是他用红笔标注出的七位工人死亡时间、林婉清被停职日、化工厂爆炸倒计时……每一个节点都像一颗钉子,扎进记忆深处。
“另外,”李清容顿了顿,“董氏集团现任董事长董明远,昨天向纪检部门提交了一份‘澄清材料’,声称当年‘阳光助学工程’完全合规,且所有账目均已销毁。但他提到了一个人??吴建国。”
江年瞳孔一缩。
吴建国,原南城市教育局副局长,曾是“阳光助学工程”的审批负责人之一。二十年前,在项目曝光前夕突然辞职隐居,此后音讯全无。他曾是林婉清口中“唯一试图阻止资金转移”的官员。
“他还活着。”江年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止活着。”李清容低声说,“我们查到他在西北某县的一所乡村小学当代课老师,化名‘王平’。他已经六十多岁,患有严重肺病,但从没申请医保报销,似乎刻意躲避身份登记。”
江年立刻起身穿衣。
“你要去?”李清容问。
“必须去。”他说,“如果他是知情者中唯一还敢站着的人,那我就得把他带回光里。”
三天后,江年独自踏上西行列车。穿越黄土高原时,窗外尽是荒芜山岭与零星村落。手机信号断断续续,他只能反复翻看父亲笔记本中的一页批注:“吴某人有良知,但惧怕连累家人。若能护其安全,或可开口。”
抵达县城已是深夜。当地纪检联络员老陈接他到一间简陋招待所。
“吴建国……哦不,王平,现在教三年级语文和数学。”老陈压低声音,“孩子们都喜欢他,因为他总讲些‘过去的故事’,比如一个老师怎么因为说了真话被开除。”
江年心头一震。
次日清晨,他徒步两小时来到那所小学。校舍是几间砖瓦房,操场铺着碎石,国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教室里传来朗读声: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
江年站在窗外,久久不动。
下课铃响后,一位瘦削老人走出教室,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咳嗽连连。江年迎上前,递上一杯热水。
“您是……?”
“我是江卫国的儿子。”江年直视着他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我来,是想问问您,关于‘阳光助学工程’的事。”
老人的手猛地一抖,水洒了一地。
整整一个下午,他们在废弃的图书室谈话。起初,吴建国只是摇头:“我已经死了二十年了,不要再拉我回去。”
可当江年拿出那张泛黄的文件残片,上面赫然印着他的签名时,老人终于崩溃。
“我不是贪官!”他嘶哑着嗓子喊,“我是被逼签字的!安监局李成业拿我女儿威胁我??她说如果我不配合,就会被安排去精神病院‘治疗’!那时候她才十七岁啊!”
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
“林婉清来找过我三次。第一次劝我停止拨款,第二次带来审计证据,第三次……她抱着一叠照片,全是孩子们领不到助学金后辍学的照片。她说:‘吴局长,我们不是在救项目,是在救命。’”
江年静静听着,笔尖在本子上飞速记录。
“后来呢?”
“后来我拒绝再签任何文件。他们就把我调离岗位,抹黑我是‘精神不稳定’,强行办了病退。林老师失踪那天,我给她打了最后一通电话,她说她要把原始账本藏起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账本在哪?”江年追问。
吴建国摇头:“我不知道。但她提过一句??‘真正的账本不在纸上,而在孩子的名字里’。”
江年怔住。
回程途中,他在火车上反复咀嚼这句话。直到深夜,猛然惊醒:**孩子**。
他翻出“阳光助学工程”历年资助名单的扫描件,开始逐个比对。许多受助学生只出现在第一年名单中,第二年便消失无踪;更有甚者,住址填写为“南城郊区福利院”,而该福利院早在五年前就被拆除。
他连夜联系张强。
“帮我查一件事。”他说,“当年有没有孩子以‘阳光助学’名义被送往外地?特别是封闭式管理的‘行为矫正中心’之类的机构?”
两天后,张强回复:“有!至少十二个孩子被送到河北一家叫‘启明成长学校’的地方。家长说是免费培训,结果进去后再也没出来。有几个母亲想接人,被告知‘已被认定为问题青少年,需长期矫治’。”
江年浑身发冷。
他立刻将线索上报省纪委,同时请求周野协助调查该机构背景。结果令人震惊:启明学校的实际控制人竟是董氏集团旗下子公司,法人代表为董明远堂弟。更诡异的是,该校从未在教育部门备案,却连续八年接收政府购买服务资金。
“这不是助学。”江年在内部报告中写道,“这是人口洗钱计划的一部分??用虚假资助名单套取财政资金,再通过所谓‘矫正机构’完成利益输送,甚至可能涉及器官买卖或非法劳工。”
消息一出,高层震动。
十二月初,公安部联合教育部发起突击检查,查封启明学校。现场解救三十七名被困未成年人,其中多人身上带有明显虐待痕迹。一份加密硬盘被技术人员破解,内含数百份伪造的家庭同意书、医生假诊断报告,以及一段视频:一名穿白大褂的男人对着镜头说:“这批‘资源’质量不错,可以分批次处理。”
舆论哗然。
媒体称其为“新时代的黑监狱”,民众愤怒声讨。而董明远仍试图狡辩:“我只是参与公益事业,具体执行由下属负责。”
江年冷笑。
他在微博发布一篇长文《当我们谈助学时,我们在谈什么》,全文引用林婉清生前日记片段、吴建国证词、受害儿童口述,并附上时间线对比图。文章一夜刷屏,阅读量破亿。
当晚,他接到陌生来电。
“江年。”对方声音沙哑,“我是李成业。”
江年握紧手机。
李成业,原安监局局长,南城三案关键审批人之一,八年前因“健康原因”提前退休,一直隐居不出。
“我想见你。”他说,“就这一次。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想告诉你一件事??谁才是真正下令封口的人。”
见面地点定在城郊一座废弃茶馆。
冬夜寒风刺骨。江年准时赴约,只见一位佝偻老人坐在角落,面前摆着两杯热茶。
“我知道你在查一切。”李成业咳了几声,“我也知道你恨我。可我要告诉你,我和你爸曾经是战友。我们一起抓过毒贩,救过落水儿童。他信任我,所以我才更不敢告诉他真相。”
“什么真相?”江年冷冷问。
“二十六年前,‘阳光助学工程’根本不是地方决策。”李成业抬起浑浊的眼,“它是省级试点项目,由时任常务副省长刘振邦亲自推动。表面上是为了扶贫助学,实则是为几个权贵子弟搭建政绩通道。资金流向层层嵌套,最终流入海外账户。你爸查到的,不只是化工厂黑幕,而是整个省厅级腐败网络。”
江年呼吸一滞。
“林婉清也发现了。”李成业继续道,“她向上级举报三次,都被压了下来。最后一次,她把证据寄给了中央巡视组,结果信件被人截获。刘振邦找到我,说:‘要么你配合,要么你全家陪葬。’”
他苦笑:“你以为我是坏人?我只是怕死。可你爸不一样,他不怕。所以他死了。”
江年双拳紧握,指甲掐入掌心。
“那你为什么现在说出来?”
“因为我快死了。”李成业掀开衣领,露出脖颈上的肿瘤,“医生说最多三个月。我不想带着秘密下地狱。而且……我看到那些孩子从启明学校被救出来的时候,我想起我孙子也在那样的地方待过十天。他们差点把他变成疯子。”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U盘:“这里面有当年会议纪要的备份,还有几位同僚的录音。我知道它不能让我赎罪,但或许能帮你走得更远。”
江年接过U盘,沉默良久。
“谢谢你。”他说,“哪怕只是为了你自己,这也算一种觉醒。”
离开茶馆时,雪又下了起来。
江年没有回头。他知道,这张U盘可能会引爆更大的风暴,也可能再次被封锁。但他已不再犹豫。
回到北京当晚,他召集“南城正义之声”核心成员开会。张强、周野、李清容、两名法大学生志愿者齐聚线上。
“我们要做一件前所未有的事。”江年打开投影,“不是等官方公布结果,而是由我们民间力量,组建‘南城真相档案库’,把所有证据数字化、可视化、公开化,哪怕有一天服务器被关,信息也会通过种子网络传播出去。”
有人担忧:“这合法吗?”
“如果我们等一切都‘合法’才行动,那就永远不会有正义。”江年平静地说,“但我们不做泄密者,只做记录者。每一份资料都注明来源,每一段陈述都保留原始录音。我们要让全世界看到,中国有一群年轻人,不愿再沉默。”
项目启动第七天,档案库上线。首页写着一行字:
>**“这里没有英雄,只有不肯遗忘的普通人。”**
短短四十八小时,访问量突破百万。上千条留言涌入后台:
【我爸是七位工人之一,谢谢你们让我知道他不是酒鬼,而是勇士。】
【我在启明学校待过两年,现在终于敢说出我的编号:X-097。】
【我是当年负责销毁账本的小会计,我一直活在愧疚中。我把记忆写下来了,希望有用。】
江年一页页看着,眼眶发热。
与此同时,压力也随之而来。
学校突然通知他参加“心理健康评估”;宿舍楼下频繁出现陌生车辆;手机屡次收到匿名短信:【适可而止,别毁了你爸的名声】。
但他没有退缩。
元旦前夕,他在校园礼堂举办首场《被遗忘的案件》公开课。现场座无虚席,连走廊都站满了人。
讲台上,他播放了林婉清最后一条录音,展示了父亲笔记本的复制品,讲述了吴建国、李成业、张强的故事。
“法律的意义,不在于惩罚多少人。”他说,“而在于保护多少人不说谎的权利。今天,我们纪念的不只是死者,更是那些本可以活下去的真相。”
掌声经久不息。
几天后,教育部某司长私下约谈李清容:“你们让学生搞这些东西,是不是太激进了?”
李清容淡淡回应:“如果不激进,怎么对得起那些等了二十年才开口的人?”
春天来临时,国家监委正式通报:对董氏集团涉嫌特大贪腐案立案调查,多名former官员被采取留置措施。吴建国作为关键证人受到保护,公开作证。李成业在去世前签署认罪悔过书,被列入“配合整改典型”。
而江年,顺利通过司法考试,成为全国最年轻的公益诉讼代理人。
清明节那天,他带着一群孩子重回南城。
他们在七位工人墓前献花,在林婉清纪念碑前朗诵《少年中国说》,在化工厂遗址放飞写满心愿的纸鸢。
一个小女孩跑过来,仰头问他:“哥哥,你说我们以后也能改变世界吗?”
江年蹲下身,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能。”他说,“只要你们记得今天站在这里的感觉??那就是正义的起点。”
风起了,吹动碑前的旗帜,也吹动少年们的衣角。
远处,朝阳正缓缓升起,照亮整片废墟,仿佛在说:
有些火种,一旦点燃,就再也灭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