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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禧宫内,焚香袅袅,殿内安静地只於书页翻动声。
窗外下着连绵细雨,从清晨到现在都还未停止,殿外砖地上的涟漪,荡出一圈圈波澜。
冬至站在桌边磨墨,忽地听到:「冬至,这香有些浓了。」
祝妃翻过一页,一手撑额,眸光冷淡如常。
「奴婢这就去开窗。」
冬至将墨条搁置於砚台边,快步朝窗口走去,凉风顺着半开的窗,丝丝缕缕的飘入殿中,将浓郁的檀香味驱散几分。
「娘娘,可要披件外衫?」
冬至将外衫挂在手臂上,「外头下着雨,风吹来,着实有些冰凉。」
祝妃尖细的护甲,在桌面上敲击:「替我披上。」
冬至一言照做,替祝妃整理好衣衫,她规矩地回到桌前磨墨。
祝妃娘娘又瘦了。
这几日祝妃也不爱说话,只是捧着几本书,静静地从天明看到天黑,昨夜又通宵,在这麽下去娘娘的身子肯定会垮掉的...
冬至担忧着,手底下的动作也跟着放缓。该如何劝说祝妃才好呢?
「冬至。」祝妃突然开口唤道,「杨絮小姐近日如何?」
冬至侧头想了想,後答道:
「与平日并无不同。只是听厨房的赵姨说,杨小姐常常半夜,摸去厨房找吃的。有次厨房东西移位,赵姨还以为府里进耗子了呢!」
祝妃不甚意外地颔首,书本翻到最後一页,阖上便放在一边,她揉了揉脖颈。
「她现在可空闲着?」
祝妃听到答覆,站起了身:「唤她过来吧。」
偏殿内,杨絮正抱着被子,蜷起身子卧在床头。自离开杨府後,她时常露宿街头,再肮脏的地面,只要铺上一块布,便可以将就一晚上。
哪像身下这张床,柔软舒适,云锦被褥盖在身上,使雨夜的潮湿不再冰冷。
但杨絮却忘了,曾经身为杨府大小姐的她,也是每日睡在松软榻上,享受家仆的伺候与父母的宠爱。
当初骄傲的大小姐,终究是被世俗磨平了菱角。
「我家娘娘唤你过去。」
前来传唤的宫女语气不善,她气焰嚣张地推开门,插着腰使唤。
杨絮动作缓慢的离开床榻,她微微扯了扯衣衫,头顶上的珠钗繁重,压的她不得不抬手去扶。
「赶紧走了。」宫女颐指气使的道,「若是让我家娘娘等久了,你担待得起吗!」
韶禧宫到正殿的路程略长,宫女只是头也不回地往前,丝毫不在意後方,跟不太上步伐的杨絮。
宫女对杨絮嗤之以鼻。
初次进府时,杨絮身着破烂,表情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韶禧宫,她身上散发着一股与後宫不符的气味。
一股子平民百姓的穷酸气味。
凭什麽这样肮脏的人,能够被祝妃安排在偏殿?而她们几个宫女,整日劳苦服侍主子,却只能住在边厢。
冬至姐姐还说这女人,是什麽杨府的小姐。
宫女轻轻一哼,反正她是不信,就这一身衣裳,她还比她更像小姐。
「那个...」杨絮终究是跟不太上,「能否走慢一些?」
曾经陪着丈夫四处奔波,杨絮身子早已大不如前,冬日下雨潮湿,关节处总会隐隐作痛。
「你不会自己走快些?」宫女头也不回,甚至加快脚步,「别以为曾经是小姐,就能在宫里使唤人。」
毕竟是在他人屋檐下,杨絮只好咬牙,憋住心里的怒火。
她步伐蹒跚地缓缓跟上,背後因疼痛而漫起的冷汗,在雨天的潮湿微风吹拂下,愈加的寒冷刺骨。
若非当年选错了路,以她的身份,又岂是这贱婢能大小声的。
杨絮的手指尖不甘地搅动,她气得咬紧了牙关。
直到接近正殿,宫女的步伐才逐渐恢复正常。
宫女与门前的婢女点头示意,才转过身道:
「祝妃娘娘在里头休息,进去後莫要喧哗。」
杨絮拢紧衣物,缓缓地走入殿内。
焚烧檀香的气味缭绕,在殿内久久不散,祝妃坐在桌前饮茶,身姿柔美,眉目如画。
「坐吧。」祝妃抬手指了指对面。
杨絮脚步一顿,未坐,竟是直直地跪了下来,她匍匐在地,放缓声音道:「杨絮不敢污了娘娘明目。」
祝妃听罢,挑起了眉,略感意外:「谁说的?」
纵然杨絮如今已非千金贵女,但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不可能使他愿意在他人屋檐下低头。
那便只能是哪只阿猫阿狗,嘴巴不乾净了...
「方才...」杨絮惧怕般的颤抖,「方才领我进门的宫女...」
杨絮再抬眸时,眼眶已蓄满泪水:「娘娘莫要怪罪姐姐,这是杨絮应得的教训。」
祝妃放下茶杯,眸色微沉,转头道:「冬至,带人来。」
「是。」
不过多时,方才领路的宫女便被找来,侍卫将其摔在大殿地上。
宫女慌乱的磕着头,额间渗出冷汗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该死...奴婢再也不敢了。」
宫女不再嚣张跋扈,她弯着腰磕头,卑微的请求原谅。
「贵客。」祝妃安静半晌,将身旁的茶盏摔下,「你也知道是贵客!」
高位者的威严不可忽略,祝妃半靠在桌旁,眸色暗沉,深不见底。
怒色汹涌浮动,祝妃的护甲一下下敲击,彷若在思考要如何处置。
宫女的额间落下大粒汗珠,她艰难地咽下口水,趴跪的身子僵直,不敢有太大动作。
更不敢贸然迎面娘娘的盛怒。
祝妃垂下眼眸,食指轻叩桌面,似是在思索,良久才冷声道:
「杖四十,逐出韶禧宫。」
侍卫再次架起宫女,往门口拖去。宫女惊恐的摇着头,她的额头因嗑的过於大力,而蹭出了血。
「不...娘娘...」宫女的脸上充满了绝望,「您就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杨絮跪在地上,头仍旧低垂着,她听着方才欺凌她的宫女,在一声声惨叫声中,被拖出了殿。
既然主子都发话了,想必迎接她的,也凶多吉少。
杨絮心底蔓起波澜,一丝丝窃喜升起,她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
瞧,得罪他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纵然她现今地位不再,但以她的聪颖,得罪她的人,只会落得悲惨下场。
杨絮深邃的眸子里,充斥着赤裸的得意与算计。
「行了,起来吧。」祝妃继续把玩着新茶杯,「你那点雕虫小技,在宫里面看来,拙劣不堪。」
杨絮彷若一瞬间坠入冰窖,她指尖微颤,冷汗自脊背蔓延,方才胸腔内的窃喜,如被冷冽寒风掀灭。
本来脑里算计的想法,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她眼眸微睁,不可置信。
竟然...被看出了...
「过来吧。」祝妃彷若未瞧见杨絮的脸色,她自顾自道:「找你来,不是为了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皇后与凝贵妃,是什麽关系?」
杨絮这才回过神,她咀嚼着这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倏地笑出了声。
「只是一出人欺人的戏本罢了。」杨絮从容坐下:
「一个冒名顶替的假皇后,还有一个,狐假虎威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