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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文阁的檀木窗棂上结着薄冰,涧寂握着墨条的手在砚台上顿了顿。
松烟墨在羊脂砚里晕开青黑的涟漪,倒映着楚容朝低头批红的侧影——她发间的玉兰花簪歪了些,银铃随着笔尖划过宣纸的声响轻轻颤动,像极了那年在古寺,他替她簪花时,她耳尖泛起的红。
“陛下总说墨要磨得‘浓而不滞’。”涧寂忽然开口,指尖摩挲着砚台边缘的银杏纹——那是楚容朝登基后让人刻的,说“见着这纹路,便想起滇州的雪”,“可属下方才磨了七圈,陛下连头都没抬。”
楚容朝笔尖一顿。
“在想滇州的盐法推行得如何?”涧寂替她添了半勺清泉,墨香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漫过案头堆积的奏疏,“前日听吏部说,新派去的刺史在盐矿遇了袭,还好陛下早前在卫戍军里安插了暗桩……”
“不是。”楚容朝忽然放下笔,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旧疤——那是当年替她挡刺客时留下的,“只是在想以前的事情。”
涧寂指尖一颤,墨条险些滑进砚台。
“陛下如今有了谢清砚、宿羡之,还有诡越。”他忽然低头盯着砚里的墨色,“陛下最……喜欢谁呢?”
楚容朝一愣,忽然笑了。她伸手替涧寂理了理被墨香染得微乱的鬓发,簪子上的银铃在静室里荡出细碎的响:“你总爱瞎想。”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凤文阁的铜炉“噼啪”炸开火星,惊得涧寂握墨条的手又颤了颤。
松烟墨在砚台里晕成深浅不一的云纹,倒映着楚容朝垂眸时睫毛投下的影——她指尖还沾着未擦净的朱红,在替他理鬓发时,不小心蹭到了他耳尖,像点了颗朱砂痣。
“回答不了,便是有答案。”涧寂忽然放下墨条,指腹蹭过砚台边缘的银杏纹,“陛下总说‘墨分五色’,可属下觉得,您心里的‘偏爱’也分五色——谢清砚的墨是松烟青,宿羡之的酒是琥珀黄,诡越的笛是霜雪白,至于属下……”
他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涩,“许是砚底沉了十年的旧墨,虽浓,却总带着些陈雪的凉。”
楚容朝指尖顿在他发间,忽然想起那年在破庙,他把唯一的饼掰给她,自己却饿晕在雪地里。
那时他腕间还没这道疤,笑起来眼尾会弯成好看的弧,说“朝朝别怕,有我在”。
可如今啊,他的笑里多了太多欲言又止,像被雪水浸过的宣纸,明明写满了话,却在她触碰时,只洇开淡淡的痕。
“涧寂,你知道我为何让人在砚台刻银杏纹?”她忽然抽回手,从袖中掏出个小布兜——边角磨得发白,里面装着几片干枯的银杏叶,“这是你当年在古寺替我捡的,每片叶子上都用炭笔写了‘平安’。后来我把它们夹在策论里,每次读‘民本’二字,便能想起你说‘天下太平,才是真的太平’。”
涧寂盯着她掌心的枯叶,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陪她在银杏树下背《盐铁论》。她总把“官营盐铁之弊”念错,他便折了片叶子敲她额头,说“记不住就抄十遍,抄完我带你去买糖炒栗子”。
可后来她真的抄了十遍,字迹从歪扭到工整,最后一页却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松鼠——那是他教她画的,说“松鼠囤粮,就像百姓囤盐,都该留些余裕”。
“陛下总爱用旧事搪塞。”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薄茧擦过她虎口的茧——那是握笔太用力磨出来的,同他握剑磨出的茧,竟在指尖相触时,拼成了完整的圆,“臣只想问……在您心里,可曾有过一刻,觉得‘涧寂比任何人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