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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也不喜欢被人问东问西。
下午三点多，绿皮车在小站稍作停留。
对面的座位上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手里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但洗得很干净。
她有一张精致的小脸，皮肤白嫩，五官小巧，看起来非常可爱。
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像两颗黑葡萄，一下子就吸引了尤小雪的目光。
小女孩没有挨着那位妇女坐，而是站在过道里，身子微微倾向尤小雪，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尤小雪放在小桌板上的饼干盒子。
尤小雪立刻就明白了，这孩子是想吃饼干了。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给。
倒不是舍不得这点饼干，只是担心万一小孩子吃了出什么问题，可就麻烦了。
这种事情，她以前可没少听说。
“想吃吗？这个给你。”
尤小雪还没开口，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雅惠大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块糕点递给了小女孩。
“谢谢爷爷。”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伸手接过糕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慢点吃，别噎着。”雅惠大慈祥地笑着。
“哎呀，这孩子，真是馋得很！”对面的妇女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同志，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中午没吃几口饭，这会儿肯定是饿了。”
尤小雪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总觉得，这女人的话，似乎另有深意。列车轰隆隆地向前驶去，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尤小雪靠在座位上，手里捏着一袋饼干，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对面的母女。
那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孩正蜷缩在座位上，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她的目光呆滞，像一尊精致却失去了生气的瓷娃娃。
旁边那个自称是她母亲的女人则不停地和周围的乘客搭话，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
“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女人叹了口气，目光慈爱地看向小女孩，“欢欢，别老是低着头啊。”
尤小雪注意到小女孩听到“欢欢”这个称呼时，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车厢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有人拿出带的卤鸡腿，有人掏出水果。尤小雪看着小女孩偷偷咽口水的样子，心里一软。
她从饼干袋里取出两块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着。饼干的香甜在口腔中扩散，她将没吃完的零食搁在茶几上。
“这零食我尝过一口，要是你不嫌我菜，给孩子吃吧。”
这个时代，谨慎些总没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了同一袋饼干，就算小女孩后面出了什么事，也与她无关。
“哎呀，真是太谢谢你了！”那女人一个劲地说谢谢，脸上堆满笑容，“欢欢，快谢谢这位姐姐。”
小女孩抬起头，乌黑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默默接过饼干袋，在尤小雪身边坐下。
细嫩的手指捏着饼干，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尤小雪看着她精致的五官，心中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这孩子的眉眼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举手投足间带着几分书香气。
“小妹妹，你的大名是啥？”尤小雪轻声问道。
小女孩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指，在尤小雪掌心轻轻写字。
“她叫欢欢。”对面的女人抢着回答，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欢欢？
尤小雪低头看向掌心，发现小女孩写的分明是个“冉”字。笔画工整，一点也不像个七八岁孩子的字迹。
婉婉。
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毛滂的《清平乐》中“婉婉梅花暖”那句。恰巧今天上午列车驶过山林时，漫山遍野的梅花正开得热烈。
尤小雪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女人。粗布蓝衣，肤色黝黑，脸上的皱纹里积着挥之不去的尘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浓重的乡野气息。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给孩子取这么文雅的名字？
更让人疑惑的是，小女孩年纪这么小，却能写出笔画如此繁复的汉字。
尤小雪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单薄的外套打着补丁，里面的绒衣明显大了好几号，袖口和领子都磨得发白。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露出的手臂上有几处青紫的伤痕，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唉，我家娃真是太难了。”对面的女人突然抹起眼泪，“她爹两年前就走了，公婆也不管我们娘俩。”
“可怜见的。”过道边上一个陈芸搭腔道，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这还不是最惨的。”女人的声音哽咽起来，“欢欢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再不做手术活不过半年了。”
“这是要去申城看病？”陈芸问道。
“是啊，可手术费......”女人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医生说至少要二十万，我们娘俩这些年省吃俭用才攒了三万多......”
“大家伙儿帮帮忙吧。”陈芸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红票子递过去，“虽然不多，也是一点心意。”
车厢里的气氛顿时被调动起来。乘客们纷纷解囊相助，有的掏出五十，有的掏出一百。
“好心人哪，谢谢你们......”女人一边道谢一边收钱，脸上的泪水还在不停地流。
尤小雪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注意到小女孩始终低着头，对周围发生的一切仿佛毫无反应。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没有病态的虚弱，反而透着一股压抑的恐惧。
而那个自称是母亲的女人，眼里的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收钱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
最重要的是，她总是刻意避开“婉婉”这个名字，仿佛这两个字会烫伤她的舌头。
尤小雪握紧了小女孩的手，在她掌心写道：“你是婉婉对吗？”
小女孩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去。她的手在发抖，却依然在尤小雪掌心写道：“救救我。”
尤小雪心头一震。她环顾四周，发现邻座的老太太正在打盹，过道对面的陈芸在看报纸，其他乘客不是在聊天就是在玩手机。
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里无声的求救。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拿出手机，借着查看时间的动作，飞快地打字：“你真的不是她女儿？”
小女孩轻轻摇头，眼角有泪水在打转。
尤小雪又写道：“别怕，我会帮你。”
这时，那个女人收完钱，突然站起身：“欢欢，跟妈妈去上厕所。”
小女孩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手指死死抓住尤小雪的衣角。
尤小雪心里一紧，脑中飞速运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