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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钟头后，尤大志站在车站门口，目送着尤小雪。
她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手里还抱着一件旧军大衣，那是她娘硬塞给她的，说是路上御寒。尤小雪一步步登上开往桂城的汽车，孔主任跟着进来，帮她拎着个沉甸甸的行李袋，也上了车。
尤大志的眼神儿，那叫一个五味杂陈。闺女大了，要离开他飞了，这是迟早的事。
可真到了这一天，他这心里头，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眼眶也热乎乎的。
直到汽车的影子消失不见，尤大志才回过神，叹了口气，调转车头，继续送货去了。
孔主任是个热心肠，一路上对尤小雪照顾有加。
下午两点过，汽车总算到了桂城。
还没等尤小雪开口，孔主任就主动提出带她去火车站买票。
候车大厅内，人头攒动，排了好几条长队。
“张叔，我自己排队买票就行，您找个地方坐会儿，帮我照看下东西。”尤小雪说着，把行李袋递给孔主任。
虽说是熟人，可也不能啥事都麻烦人家。再说，这买票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她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欠下人情。
这年头的火车站，还没有后世那种人山人海的景象。
尤小雪排了二十多分钟，就轮到了售票窗口。
“同志，买一张去申城的票，最近的一班。”尤小雪把介绍信递了进去。
女售票员头也没抬，在票架子上扫了一眼，“四点有一趟，还有硬座，要不要？”
四点？
那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刚刚好。
“要！最好是靠窗的座位。”尤小雪赶紧说。
女售票员“唰唰”几下，抽出一张浅红色的车票，麻利地写上车次、车厢号和座位号，核对无误后，连同找零和介绍信一起递了出来。
“给，四点，12车厢，6号座。”
运气真不错！
尤小雪接过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虽说是硬座，但好歹能有个座位，总比站着强。
这大冬天的，一路颠簸过去，没个暖和地方可不行。幸亏她娘硬塞了件军大衣，到时候裹紧点，应该能熬过去。
“张叔！买好票了，四点钟的，靠窗的座位！”尤小雪举起手中的票，朝孔主任晃了晃，一脸轻松。
她本来还担心买不到当天的票，现在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那敢情好！”孔主任一听，也替她高兴，“走，叔带你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空腹坐车可不行。”
孔主任看了看时间，已经两点半了，俩人还没吃午饭。
“不用麻烦了，张叔，我随便买点吃的就行。”尤小雪婉拒道。
“那哪行？走吧，叔请你吃碗面。”孔主任不由分说，拉着尤小雪就往外走。
“哎，张叔，我要先联系下我哥！”尤小雪突然想起来，还没告诉阎明川具体的车次信息呢。
“打电话？行，你去吧，叔在这守着你。”孔主任指了指不远处的公用电话亭。
尤小雪快步走到电话亭，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阎明川部队的电话号码。
这是她昨晚就准备好的，生怕到时候联系不上。
她还记下了自家牧源场的电话，以防万一。
这些号码，她都牢牢地记在脑子里，今天说什么也要彻底背下来。
阎明川接到电话时，正准备带队训练。
“阎营长，有您的电话！”值班员扯着嗓子喊。
阎明川一听，二话不说，拔腿就往办公室跑。
他知道尤小雪今天出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生怕错过她的电话。
“稍息！”他朝队伍吼了一声，人已经冲出去老远。
留下来的战士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雪！”
电话那头，阎明川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应该是跑过来的，急促的呼吸声在话筒里格外清晰。
尤小雪紧握话筒，掌心微微渗出汗珠，心头却像被暖阳照耀，熨帖极了。
“明川哥！”她稳了稳心神，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快些，“我……我买好票了，四点整的车，后天晚上八点到申城，K6892次。你……你可得来接我呀！”
说到最后，她没忍住，语气里带了一丝丝的娇嗔，像羽毛轻轻挠过心尖。
“好！”阎明川的声音总算平复了些，但字里行间还是藏不住的激动，“你再说一遍车次，我记下来。”
他“唰唰”地从口袋里摸出平时开会常用的记事本，笔尖在纸上飞快地划动，留下清晰的字迹。
“K-68-92，K6892。”尤小雪特意放慢语速，一字一顿地说，确保他能听清楚。
她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像是在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
“嗯，记下了。”
阎明川的声音传来，仿佛他就在身边，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温柔，像是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火车站那种地方，人多手杂，你一个人可得小心，别随便搭理陌生人，上了车也一样，听到没？”
“知道啦，明川哥！”尤小雪的声音里满是笑意，还带着一丝丝被他关心的甜蜜，“我不吃别人给的东西，不喝来路不明的水，更不会跟不认识的人说话。我把自己打扮得灰扑扑的，就像个乡下来的小丫头片子，保证没人愿意多看我一眼！”
说到“小丫头片子”的时候，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透过话筒传了过去。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阎明川到时候见到她时，先是惊讶，然后又忍不住想笑的样子。
阎明川听着她的笑声，眼底的笑意像是春水般荡漾开来。
“好！等你来了，我可得好好瞧瞧，你这丫头把自己折腾成了什么‘灰扑扑’的模样！”
火车站外，孔主任已经等得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一会儿看看手表，一会儿又焦急地望向电话亭的方向，手里的公文包被他捏得变了形。
包里的文件，他只匆匆扫了几眼，根本没时间细看。
这次出差的任务紧急，他必须在六点之前赶到对方单位报到，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可他答应了尤小雪的父亲尤大志，要把这丫头平平安安地送上火车。
一想到尤大志那张憨厚老实的脸，还有他临行前的再三嘱托，孔主任就狠不下心来，只能硬生生地把自己钉在原地，继续等。
“张叔还在外面等我呢，我得赶紧去吃点东西，然后进站。”尤小雪对着话筒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明川哥，那……就先这样？”
“好，路上多加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