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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时间蜀州流言传到了渝州。
闻礼外出访友听说了这一传言后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的跑回家报信。
“爹！爹！不好了爹！”
“没个正形成何体统？”闻喜看着这个不着调的小儿子呵斥一声，没好气的...
血月高悬三日不落，东荒大地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草木生长的速度肉眼可见，一夜之间藤蔓爬满断墙残垣，野花在石缝中怒放成海。可这生机勃勃之下，却透着令人不安的违和??所有植物的脉络里都流淌着微弱银光，仿佛被无形命线编织而成。
公子已不再入睡。他每日拂晓便立于命渊碑前，以断剑尖端轻划掌心，将鲜血滴入碑底裂痕。那血珠触石即融，化作细流沿逆向命纹缓缓上行，如同倒灌之河试图唤醒沉睡的心脏。他的手掌早已布满纵横伤疤，指节因常年握剑而变形发白，可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明。
“你在等什么？”某夜，承命者靠坐在废墟边缘，声音沙哑。他身上七道命环虽碎，但皮肤下仍隐约浮现漆黑纹路，像根须般悄然蔓延。宋阿俏留下的命纹碎片贴在他胸口，温润如玉，时明时灭，似在与体内某种力量角力。
“等一个信号。”公子头也不回，“她走之前，把答案埋进了命格本源。只要九州还有人愿意选择，碑就会回应。”
承命者冷笑：“你以为那场胜利是真的终结？你没听见最后那一声叹息吗？那是轮回的钟摆开始摆动。”
公子终于转身，目光如刀：“你说过，真正的痛苦是连选择都不敢做。现在你又要否定它？”
“我不是否定自由。”承命者抬手，掌心浮现出一道扭曲的命纹，“我是提醒你??我们击败的是‘命主’的投影，而非根源。那宫殿……还在运转。”
话音未落，地面忽地一震。南方遥远处，一座废弃的城池废墟中，一口干涸千年的古井突然涌出黑水。水面上浮现出无数人脸，皆双目紧闭，嘴唇微动，齐声低语：“归序……归序……”随即，井口炸裂，一道漆黑命柱冲天而起，直贯云霄，与血月遥相呼应。
与此同时，西漠学堂内，盲眼老者猛然站起，杖尖顿地。
“孩子们，闭眼！”他厉喝，“不要看天上！”
可已有几个年幼学生抬头望见了血月。刹那间，他们瞳孔深处浮现出陌生命纹，身体僵直，口中吐出不属于自己的话语：“第九次轮回，命轨重连，容器遴选启动。”
老者脸色剧变，一把扯下胸前石片，咬破指尖，在墙上疾书一道逆命符。符成瞬间燃烧，化作光幕笼罩整座学堂。孩子们这才惊醒，纷纷痛哭。
“老师……我梦见自己杀了所有人……”一个小女孩蜷缩角落，瑟瑟发抖。
老者蹲下身，轻轻抱住她：“那是别人的梦，不是你的命。记住，哪怕在梦里，你也可以说‘不’。”
同一时刻，极北冰原那座封雪宫殿内部，尘封的祭坛正缓缓开启。九根断裂的命柱围绕中央空座排列，每一根都刻有不同文字：**第一次轮回，立律；第二次轮回，镇乱；第三次轮回，洗魂……直至第八次，崩狱。**
如今，第九根命柱自虚空中凝聚成型，其上铭文尚未完全显现，只依稀可见“启新”二字。
风雪骤停。
一道身影从殿外踏雪而来。她穿着素白衣裙，面容模糊不清，唯有双眸清澈如初。她在空座前跪下，双手捧出一面破碎的光镜。
“我回来了。”她说，“这一次，我不再逃。”
镜片悬浮空中，竟自行拼合，映出万千世界的倒影：有人挥剑斩断宿命枷锁，有人含笑赴死只为守护所爱，有孩童第一次写下自己的名字，有老人在临终前说出从未说出口的“对不起”……
每一道画面，都是选择的结果。
“你终究还是来了。”殿中响起低沉男声，仿佛来自时间尽头，“每一次，你都会回来。每一次，你都试图证明??人值得拥有自由。”
女子抬头：“因为我就是由千万个‘愿意’凝聚而成。我不是神，不是圣，我只是……她们的选择。”
“可你知道代价吗？”那声音冷然，“第九次轮回一旦完成，若仍有半数生灵放弃选择，命运将彻底收束，万灵归序不可逆。到那时，连我也无法阻止终极命主降临。”
“我知道。”她轻声道，“所以我不会让他们放弃。”
她伸手触碰光镜，身影随之消散，化作亿万光点涌入命柱之中。第九根柱子开始发光，其上铭文逐渐清晰：
**第九次轮回，试炼人性。**
就在此刻，东荒命渊。
公子突然感到怀中命纹碎片剧烈跳动。他低头一看，只见那新生命纹竟开始游走，脱离承命者胸口，缓缓攀上他的手臂，最终缠绕至心脏位置。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紧接着，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他看见自己十岁那年，母亲被宗门带走，只因她的命纹显示“将诞下逆命之子”。他跪在雪地里求饶，却被一脚踢开。那一刻，他第一次在心中种下“不信命”的种子。
他又看见十五岁时，亲手斩杀第一位命奴使者。那人临死前笑着说：“你会变成比我更可怕的怪物。”当时他不屑一顾，如今才明白，那不是诅咒，而是预言。
最后，他看见宋阿俏站在光镜之前，回头对他微笑：“如果你看到这些……说明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画面戛然而止。
公子猛地睁眼，发现四周空气凝滞，雨滴悬停半空，连风都静止不动。唯有血月光芒愈发炽烈，洒下一束红光直照碑顶。
碑面裂痕中，缓缓升起一团幽蓝火焰。
火焰中站着一人，背影纤细，正是宋阿俏。
“这不是真身。”她开口，声音带着回响，“这是我在命格长河中留下的一缕执念。当第九轮回启动，我必须告诉你真相。”
公子喉头滚动，几乎说不出话：“什么真相？”
“命纹从来不是赐予。”她转身，脸上无悲无喜，“它是筛选。每一次轮回，天地都会释放命纹，观察众生如何使用这份自由。若多数人滥用、恐惧或逃避选择，系统便会重启，推选出‘命主’来统御一切。”
“所以……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考试？”
“是试炼。”她纠正，“而你，是唯一连续九次参与其中的人。每一次，你都在对抗命定秩序。每一次，你都护住了火种。但这一次不同??第九轮回的设计，是要让所有人亲身体验‘无选择’的结局。”
公子皱眉：“什么意思？”
“三日后，血月将达到zenith。届时，所有觉醒命纹者将被迫进入‘预知之梦’，亲眼见证若放弃选择权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一幅幻象：城市整齐划一，人人面无表情，行走路线精确到寸；婴儿出生即被刻印终身轨迹，不得更改；强者与弱者皆沉默如傀儡，连哭泣都需要审批……整个九州宛如一台庞大机器，高效、稳定、死寂。
“他们会以为这是安宁。”宋阿俏低声说，“但他们终将明白，那只是缓慢的死亡。”
公子握紧断剑：“我能做什么？”
“守住命渊。”她眼神坚定，“只要这里还有人在擦拭石碑，就代表仍有灵魂拒绝臣服。等到第七日黎明，若全境超过半数之人能在梦中喊出‘我要选’，轮回便会终止，命纹将真正成为天赋权利，而非考验工具。”
“若失败呢？”
她沉默片刻，才道：“那么，我会亲手点燃命格之火，焚尽所有命纹??包括你我的存在痕迹。宁可众生无知无觉地活着，也不愿他们沦为命主脚下的齿轮。”
火焰熄灭，她的身影消散。
公子久久伫立，直到晨光刺破血色苍穹。
三日期限，开始了。
第一日，异象初显。凡觉醒命纹者，无论远近，皆在入梦瞬间被拉入“预知之梦”。有人醒来后失声痛哭，抱住亲人不肯放手；有人疯狂砸毁家中与命术相关的器物；更有偏远村落集体焚香祷告，请求退回凡胎。
而在西漠学堂，盲眼老者召集所有学生围坐一圈。
“听着，”他说，“接下来的梦可能会很可怕。你会看到自己顺从命运的样子??听话、乖巧、从不反抗。也许你会过得很好，衣食无忧，寿命绵长。但你要问自己：那是你想要的人生吗？”
一个小男孩举手：“老师，如果我说不想，梦里的我会听吗？”
“不会。”老者摇头，“但在梦里说出这句话的人，才是真实的你。记住了，哪怕只有一瞬的挣扎，也足以撼动轮回。”
第二日，动荡加剧。北方三大宗门联合发布《归序诏》，宣称“自愿交出命纹控制权”，换取“永恒太平”。数千弟子当场割腕献血，命纹离体化作黑蝶飞向总部大殿。消息传开，引发连锁反应，十余小国相继宣布加入“命序同盟”。
公子得知此事，连夜奔赴北境。
途中，他遇见一支逃亡队伍。为首女子抱着婴孩，脸上带着决绝：“我们不去归序城！我儿子的命纹显示他将来会叛国……可他还不会说话！凭什么定罪？”
公子默然，取出一块刻有逆命符的石片递给她：“贴身带着。它不能保护你一辈子，但能让你多一次选择的机会。”
女子含泪叩首。
第三日黄昏，血月升至中天。
九州万万人同时陷入沉睡。
梦境降临。
公子亦未能幸免。他站在一片灰白空间中，看见另一个“自己”身穿命主袍服，手持权杖，立于通天高塔之上。脚下百万民众匍匐跪拜，齐声高呼“万岁”。没有争斗，没有痛苦，也没有笑声。
“这就是你要的安宁？”梦中公子质问。
“命主”冷笑：“我给了他们免于选择的自由。”
“那是奴役！”他怒吼，“你剥夺了他们流泪的权利，也就夺走了欢笑的意义！”
话音落下，梦境开始崩塌。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南境废墟。
承命者突然睁开双眼，体内黑纹剧烈蠕动。他痛苦翻滚，胸口命纹碎片发出刺目强光。最终，一声凄厉嘶吼撕裂长空??
“我选！！！”
七个字，如雷贯耳。
刹那间，全国各地，无数正在做梦之人猛然睁眼，哪怕肉体仍在熟睡，灵魂已在呐喊：
“我要选！”
“我不认命！”
“哪怕错，我也要自己走完这条路！”
这一声声呼喊汇聚成洪流，逆冲九霄，撞向血月。
咔嚓??
月亮表面出现第一道裂痕。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的裂纹迅速扩散。最终，轰然炸裂！
漫天血光洒落，却未带来灾厄，反而如甘霖滋润大地。所有被污染的地脉恢复流动，枯萎的树木抽出新芽，连死去多年的灵兽遗骨都泛起微光，似有重生之兆。
极北宫殿内，第九根命柱爆发出璀璨金光。那模糊女子的身影再次浮现，望着手中光镜中翻涌的“愿意”之潮，终于落下泪来。
“成了。”她轻语，“这一次，他们守住了自己。”
命柱缓缓崩解，化作星尘散去。整座宫殿开始融化，冰雪退却，露出底下古老碑林。碑上无字，唯有一道贯穿天地的裂痕，仿佛曾有人以剑劈开命运本身。
七日后，晨曦重现。
公子站在命渊碑前，轻轻擦拭碑面。雨水顺着命纹流淌，一如最初的模样。不同的是，如今的命纹不再是单一银线，而是交织着金、蓝、赤、紫等多种色彩，象征着万千不同的生命轨迹。
承命者坐在一旁，气息微弱，但眼神平静。
“你说……她还会回来吗？”他问。
公子停下动作，望向远方：“只要还有人记得自由的味道，她就在。”
忽然，一阵稚嫩童音传来。
几个流浪儿跑进命渊，手中拿着用野花编成的花环。
“这是给守碑人的！”小女孩笑着将花环挂在断剑上，“妈妈说，他是英雄。”
公子怔住，许久，才轻轻点头。
孩子们蹦跳着离去，其中一个男孩回头喊：“叔叔，等我长大也要学擦碑！”
风起，春草摇曳。
公子低头，发现脚边一朵不起眼的小花正迎阳绽放。花瓣上凝着露珠，映出小小彩虹。
他忽然笑了。
屋外，万物生长，生生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