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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飞,这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罗飞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墓碑前的一束新鲜白菊上。花还很新鲜,应该是最近有人来过。
“老程,帮我查查秦语彤的父母现在住哪,还有那个赵明凯服刑的监狱。”
挂断电话,罗飞在秦语彤墓前站了很久。
“语彤,如果当年”
罗飞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警徽,轻轻放在墓碑前。
“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留给你。”
离开公墓时,罗飞的手机再次响起。来电显示是许汉文,高中同学,现在在教育局工作。
“罗飞,下周六秦老师七十大寿,大家商量着办个寿宴,你来不来?”
许汉文的声音透着兴奋。
“好多老同学都来,难得聚一次。”
罗飞脚步一顿。
秦老师,就是老秦头,秦语彤的爷爷。
“我在京都出差,可能赶不回来。”
罗飞斟酌着词句。
“你帮我带个红包吧,一千块,算我一点心意。”
“这么忙啊?”
许汉文有些失望。
“秦老师前几天还提起你呢,说你最有出息。”
罗飞胸口一阵发闷。
“秦老师身体怎么样?”
“还行,就是记性不如从前了。去年冬天摔了一跤,住了半个月院。”
许汉文突然压低声音。
“其实.语彤的事对他打击很大,头发一夜全白了。”
罗飞握手机的手紧了紧。
“寿宴在哪办?”
“悦华酒店,中午十一点。”
许汉文顿了下。
“你真来不了?”
“看情况吧,如果工作提前结束我就赶回来。”
罗飞含胡地回答。
“对了,都有谁去?”
“咱们班大概十来个人,还有秦老师现在的学生.”
许汉文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赵明辉也说要来,就是那个开4S店的。”
赵明辉?罗飞眼神一凛。
“他和秦老师很熟?”
“不算熟吧,但他每年教师节都去看秦老师,说是替弟弟赎罪。”
许汉文叹了口气。
“其实赵明凯那小子撞死人,关他哥什么事,他还挺有心的。”
罗飞没有接话,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
赵明辉,赵明凯.兄弟?
挂断电话,罗飞立刻给程云川发了条信息。
“查一下赵明凯和赵明辉的关系。”
三天后,罗飞接到许汉文的电话,声音里带着慌乱。
“罗飞,秦老师寿宴上摔倒了,现在在医院!”
罗飞正在查看程云川发来的资料,闻言立刻站起身。
“严重吗?在哪家医院?”
“市一院,医生说轻微中风,幸好送医及时。”
许汉文声音里带着自责。
“都怪我,不该让他喝那杯酒的”
罗飞有些着急。
“我明天过去看望。”
次日,罗飞想到要去见秦老师,不由的有些忐忑和期待。
“得小心点。”
罗飞低声自语,从抽屉里取出一副墨镜戴上,又随手抓了顶棒球帽扣在头上。自从那件事后,他养成了随时注意周围环境的习惯。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等候多时。
罗飞拉开车门钻进去,报了个与医院方向完全相反的地址。司机是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没多问就踩下了油门。
“师傅,前面路口右转。”
车子行驶了约莫十分钟,罗飞突然开口。
司机诧异地挑了挑眉。
“先生,那不是去您要去的地方啊。”
“我知道,麻烦您了。”
罗飞语气平静,眼睛却紧盯着后视镜,观察着后方车辆的动向。
车子在城区绕了足足三圈,罗飞不断变换指令,时而让司机加速,时而要求在某个路口突然转弯。直到确认身后确实没有可疑车辆尾随,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去江城市第二人民医院。”
罗飞摘下墨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司机透过后视镜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先生,您这是.”
“职业病。”
罗飞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笑容的表情。
当出租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时,罗飞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厅玻璃门前的许汉文。多年不见,这位老同学身形依旧挺拔,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细纹。
他手里提着果篮和一束白色满天星配粉色康乃馨的花束,正低头看着手机。
罗飞付完车费,快步走向大厅。感应门开启时,许汉文似有所感地抬起头,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
“老罗!”
许汉文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将花束塞进罗飞怀里。
“就知道你会准时。”
罗飞接过花,低头嗅了嗅。
“秦老师喜欢满天星?”
“何阿姨的喜好。”
许汉文笑着解释,晃了晃手中的果篮。
“秦老师爱吃苹果,我特意挑了红富士。”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许汉文按下上行键。
电梯门映出他们模糊的倒影,一个沉稳内敛,一个开朗外向,却意外地和谐。
“秦老师怎么突然摔倒了?”
罗飞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问道。
许汉文叹了口气。
“年纪大了,骨质疏松。听何阿姨说,是在书房取书时踩空了小板凳。”
罗飞眉头微蹙。
“我记得秦老师书房里那个红木小梯子”
“早坏了,他一直没舍得换新的。”
许汉文摇摇头。
“还是那么节俭。”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五楼,进来两个推着医疗推车的护士。
罗飞和许汉文默契地向后退了退,谈话暂时中断。
等护士出去后,罗飞才低声开口。
“当年要不是秦老师力挺,我可能就.”
“李慧慧那事?”
许汉文接过话头,表情有些愤慨。
“那女人纯粹是报复你拒绝她的示好。全校就秦老师一个人站出来为你说话。”
罗飞眼前浮现出当年的场景,办公室里,年轻的自己站在墙角,对面是哭得梨花带雨的李慧慧。
系主任和几位老师投来或怀疑或鄙夷的目光,只有秦老师拍案而起。
“我的学生我了解,罗飞绝不是这种人!”
“秦老师后来还专门去找了校长。”
许汉文压低声音。
“他查了监控,证明那天晚上你根本不在李慧慧说的地点。那女人最后灰溜溜辞职了。”
罗飞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接话。有些恩情,记在心里比挂在嘴边更有分量。
电梯到达八楼,门开时,两人同时愣住了。
走廊上挤满了人,大多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有的抱着鲜花,有的提着水果篮或牛奶箱。
他们安静地排着队,偶尔低声交谈,目光都投向同一个方向,走廊尽头的VIP病房。
“这是.”
罗飞惊讶地看向许汉文。
许汉文也一脸茫然。
“秦老师的学生?不对啊,他退休都十年了.”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注意到他们,主动走过来解释。
“你们也是来看秦爷爷的吗?我们都是他资助过的学生。”
“资助?”
罗飞重复道,突然想起什么。
“是‘春苗计划‘?”
女孩眼睛一亮。
“你知道?秦爷爷二十年前创办的这个助学项目,已经帮助了三百多个农村孩子了。我们有个微信群,听说秦爷爷住院,能来的都来了。”
罗飞和许汉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
他们知道秦老师一直热心公益,却没想到规模如此之大。
走廊上的少年们秩序井然,虽然人多却不显嘈杂。
一个护士走过来。
“同学们,探望时间到了,请大家把礼物放下就回去吧,病人需要休息。”
出乎罗飞意料,这些孩子们没有抱怨,而是乖巧地点头。
他们轮流进入病房,很快又红着眼圈出来,默默离开。
有几个女孩走到护士站,认真地询问秦老师的饮食禁忌,说要轮流送饭。
“秦老师这是桃李满天下啊。”
许汉文喃喃道。
罗飞注视着这些质朴的少年,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他想起大学时秦老师常说的话。
“教育不是灌输,而是点燃火焰。”
现在看来,这把火已经照亮了无数人生。
人群渐渐散去,走廊恢复了安静。
罗飞和许汉文这才走向病房。
VIP套房外间是个小客厅,此刻已经堆满了鲜花和礼品,几乎无处下脚。
一位银发老太太正在整理这些礼物,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何阿姨!”
许汉文快步上前。
“我是许汉文,这是罗飞,您还记得我们吗?”
老太太打量片刻,突然拍手。
“小许!小罗!老头子常念叨你们呢!”
她接过花束和果篮,指了指里间。
“快进去吧,他刚还问是不是罗飞来了。”
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熟悉的嗓音,虽然虚弱却依然清朗。
“外面是不是罗飞啊?”
罗飞的手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会,才推开门。
病床上的秦老师比记忆中消瘦许多,白发稀疏,脸色苍白。
看到罗飞,老人挣扎着想坐起来,输液管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秦老师,您别动!”
罗飞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轻轻按住老人的肩膀。
何阿姨跟进来,熟练地摇起床头。
“老头子,你慢点儿。孩子们来看你,你倒激动起来了。”
秦老师握住罗飞的手,掌心温暖干燥。
“好小子,这么多年不来看我,是不是把我这老头子忘了?”
“怎么会。”
罗飞喉头发紧。
“是我不好,工作太忙”
“忙点好,忙点好。”
秦老师拍拍他的手,又看向许汉文。
“小许也来了,你们俩啊,当年可没少让我操心。”
许汉文笑嘻嘻地凑过来。
“秦老师,您还记得我逃课去看演唱会,您在校门口逮着我的事吗?”
“怎么不记得!”
秦老师眼睛一亮。
“你穿着印着骷髅头的T恤,翻墙时被我抓个正着。结果演唱会票还弄丢了,蹲在墙角哭鼻子。”
三人同时笑起来。
“现在做什么工作?”
秦老师问道,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
许汉文挠了挠头,皮夹克发出窸窣声响。
“我啊,在外地混了几年,去年回来开始送外卖。虽然累点,但自由。”
秦老师点点头,转向罗飞。
“你呢?”
“我”
罗飞犹豫了一瞬。
“当警察。”
老人干瘦的手指突然收紧。
“好!好!跟你爸妈一样。”
他声音低沉下来。
“你爸妈是英雄。”
罗飞胸口一阵发闷。
十年前那场爆炸带走了他的父母,也带走了江城缉毒队最优秀的两位警官。
他至今记得法医递给他父母遗物时那个沉重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两枚被烧得变形的警徽。
“只要对社会有贡献就好。”
秦老师拍拍两人的手,目光慈祥。
“你们都是好孩子。”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位护士走了进来。”
秦老师需要休息了。”
她温和但不容拒绝地说。
罗飞和许汉文起身告辞。
秦老师依依不舍地挥手,那只枯瘦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很久,直到病房门关上。
“秦老师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走廊上,何阿姨,秦老师的老伴,抹了抹眼角。
“自从语彤走后,他就像变了个人.”
罗飞脚步一顿。
秦语彤,秦老师的独女,比他大两届的学姐。记忆中那个总是扎着马尾辫,在篮球场边安静看书的女孩。
他本想询问语彤的事情,但看到何阿姨泛红的眼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们改天再来看秦老师。”
罗飞轻声说,轻轻拥抱了一下这位曾经经常给他们做点心的阿姨。
电梯下行时,罗飞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终于开口。
“语彤.是怎么回事?”
许汉文靠在电梯墙上,皮夹克与金属墙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也是去年回来才知道的。”
他叹了口气。
“车祸,四年前的事了。”
“我在公墓看到她的墓碑。”
罗飞声音低沉。
“上面写着‘爱女秦语彤‘”
许汉文突然站直身体,眼神变得锐利。
“你知道最操蛋的是什么吗?现在坐牢的那个,根本不是撞死语彤的人。”
“什么?”
罗飞猛地转头。
“有人顶包。”
许汉文冷笑一声。
“顶包的是个欠了一屁股债的小混混,真正的肇事者是江天集团的公子哥。”
电梯到达一楼,门打开。两人走出医院大门,初春的风带着凉意拂过面颊。(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