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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秘窖烛幽锁孽龙金鳞焚风祭山河(第1/2页)
梨园听雪轩的药香,未能驱散笼罩长安的肃杀。紫宸殿的血诏诛了杨国忠,却斩不断北方范阳传来的、一声紧过一声的战争号角。腊月的寒风卷着雪沫,如同裹着冰碴的鞭子,抽打着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内乱的帝都。
侯砚卿在御医的全力救治下,于昏迷三日后悠悠转醒。肋下的贯穿伤、背脊的鞭痕、手臂的烫伤,在名贵药材的滋养下开始收敛,但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依旧让他形销骨立。枕边那枚象征恩宠与权柄的紫金鱼袋,冰冷沉重,他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窗外,大雪封园,天地一片苍茫死寂,唯有北风穿过枯枝的呜咽,如同万千冤魂在哭嚎。
“醒了?”张巡的声音带着疲惫与关切,他正坐在榻边翻看一叠厚厚的卷宗,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暂代大理寺少卿的重担压在他肩上,杨党余孽的清算、案牍的整理如山,而更沉重的,是北方那柄悬在帝国头顶的“无形火刃”。
“范阳…如何了?”侯砚卿的声音嘶哑微弱,却直指核心。
张巡放下卷宗,脸色凝重如铁:“安禄山…反了。七日前,以‘忧国之危’、‘清君侧’为名,发所部三镇兵及同罗、奚、契丹、室韦等胡兵凡十五万众,号称二十万,反于范阳!前锋已破陈留,兵锋直指洛阳!程千里将军的急报…朝廷的削爵诏书送到范阳时,安逆已在誓师祭旗!他…他当众焚毁了圣旨,将那金匣供奉于高台之上,宣称受命于天!”
尽管早有预料,亲耳听到这山河破碎的消息,侯砚卿的心还是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剧烈的咳嗽让他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金鳞噬月,终究还是来了!那用无数民脂民膏、用沈万金的血、用鲁三等匠人的命喂养出来的魔兵,终于向它的母国亮出了獠牙!
“程将军…可有应对?”他喘息着问。
“程将军已按陛下密旨,联合河东、朔方部分忠勇将领,在叛军侧翼展开袭扰,迟滞其兵锋。但…金鳞卫!”张巡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与一丝恐惧,“叛军前锋之中,已出现其踪迹!身着诡异鳞甲,刀枪难入,手持短杖,激发的无形火刃…所过之处,血肉焦枯,守军胆裂!洛阳…恐难久守!”
无形火刃的恐怖,侯砚卿比任何人都清楚。沈万金那平滑焦黑的断颈,就是这魔兵最残忍的注解。如今这凶器成军,肆虐疆场,大唐的将士,将以何等血肉之躯去抵挡?
就在这时,轩外传来沉重而熟悉的脚步声。陈玄礼一身玄甲未卸,肩头、臂甲上带着未化的冰雪和几处新鲜的刀劈痕迹,浓烈的血腥气与地底阴寒的土腥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他脸色铁青,眼中布满血丝,显然是刚从某个极其凶险之地归来。
“陈将军!”张巡连忙起身。
陈玄礼对张巡点点头,目光直接落在侯砚卿身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凝重与…一丝惊悸。“侯中丞,你醒了就好。”他称呼了侯砚卿的新官职,却无半分恭维,只有沉重。
“秘窖…如何?”侯砚卿挣扎着想坐起,被张巡按住。
陈玄礼走到炭盆边,伸出冻得发青的手烤了烤,似乎在驱散那来自地底的寒意。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地底:“奉陛下密旨,我带龙武军最精锐的‘狴犴营’,彻查了诏狱之下的‘天工秘窖’。”
他的描述,将侯砚卿和张巡带入了一个阴森诡谲、超出常人想象的恐怖世界:
秘窖入口,隐藏在诏狱死牢最底层一间废弃水牢的暗门之后,机括已被破坏,但残留着暴力开启的痕迹。穿过一条布满尘埃、湿滑陡峭、向下延伸数十丈的古老石阶,才抵达真正的秘窖空间。
那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穹窿,由前朝遗留的巨型条石砌成,空气浑浊粘稠,弥漫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冷香(“九幽引”)混合着金属锈蚀、油脂腐败和某种…类似硫磺燃烧又似血肉焦糊的复杂气味。窖壁上,布满了人工开凿的凹龛和石台,大部分空空如也,但残留着放置过重物的压痕和拖拽的痕迹。
在窖窟中央,他们发现了核心区域——一个由整块黑色玄武岩雕琢而成的巨大圆形祭坛!祭坛表面,密密麻麻刻满了与金匣底部、与“天火刃”图谱上如出一辙的扭曲符文!那些“狼首鸟翼”的图腾,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仿佛在缓缓蠕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异气息!祭坛中心,是一个凹陷的池槽,槽内凝固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近黑的蜡状油脂,正是高度提纯的“九幽引”残留!油脂中,还混杂着大量灰白色的炽金矿粉残渣!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祭坛周围的景象:散落着数具身首分离的尸骸!尸骸穿着宫中内侍或低阶工匠的服饰,死亡时间不一,最早的可能已有数月。致命伤皆是脖颈处平滑焦黑的断口,与沈万金之死一模一样!显然,这里不仅是封存之地,更是试验、制造,甚至…献祭“天火刃”的邪恶工坊!那些失踪的匠人、被灭口的内应,最终都成了这魔兵诞生的祭品!
“我们在祭坛下方一个隐秘的暗格里,”陈玄礼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与后怕,“找到了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特殊油布层层包裹的扁平铜盒。打开铜盒,里面是一卷残缺不全的暗黄色皮革——正是“天火刃”图谱的核心部分!上面除了复杂的机括图,还多出了许多用朱砂和一种暗绿色诡异颜料添加的注释,以及更多扭曲的萨满符文!这些新增的符文,散发着比祭坛上更强烈的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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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谱…被篡改过!”侯砚卿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安禄山金鳞卫的“无形火刃”威力更甚于最初突厥版本的原因!“是范阳的萨满!他们将邪术融入了机关!以‘九幽引’为引,以活人精血或怨念为祭,强行激发炽金火毒!这已非人间兵器,而是…邪魔之术!”
“不错!”陈玄礼重重点头,眼中厉芒一闪,“秘窖内还残存着一些往来信笺的灰烬,虽难辨认,但其中一片残角上,有杨国忠私印的模糊印记!更有指向范阳萨满‘大祭司’的密语!杨国忠不仅提供了秘窖和基础图谱、材料,更默许甚至促成了范阳萨满与秘窖内鬼的勾结,最终让这邪兵在安禄山手中…成了气候!”
至此,“无血金匣案”最后一块拼图轰然嵌合!从沈万金密室被割下的头颅,到诏狱深处被献祭的尸骸,再到范阳战场上肆虐的魔焰…这条由贪婪、背叛、邪术与野心浇灌出的死亡链条,终于清晰地、血淋淋地展现在眼前!杨国忠是开启地狱之门的推手,而安禄山,则是将地狱之火引向人间的恶魔!
十日后,风雪稍歇。一份染血的、来自洛阳前线的八百里加急战报,如同丧钟般敲响在大明宫的晨钟暮鼓里。
“报——!!!”传令兵浑身浴血,扑倒在紫宸殿冰冷的金砖上,声音泣血,“洛阳…洛阳城破!守将封常清将军…力战殉国!安逆叛军…其前锋‘金鳞卫’…于城破之际,突遭…突遭邪火反噬!”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皇帝李隆基猛地从御座上站起,身形摇晃。
“细说!”高力士急声喝问。
传令兵喘息着,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金鳞卫…攻入东门瓮城时…其阵中萨满…突持金匣…登城楼作法…异香…异香浓烈…弥漫城头…随即…金鳞卫手中短杖乌金盘…红光大盛…然…然红光未射向我军…反而…反而倒卷而回!持杖金鳞卫…如同…如同被投入熔炉!浑身冒烟…瞬间…瞬间自燃!化作…焦炭!火势…火势诡异…不惧水泼…沾之即燃!金鳞卫大阵…顷刻间…陷入火海!哀嚎震天!安逆前锋…因此大乱!封将军…封将军率残部…趁势反击…虽…虽未能扭转城破…却…却焚尽金鳞卫大半!那金匣…亦…亦在混乱中…坠入火海…化为乌有!”
邪火反噬!金匣焚毁!
消息传来,满朝文武,无不悚然!唯有侯砚卿,在梨园听雪轩中,对着北方洛阳的方向,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仿佛看到了那冲天而起的诡异火焰,听到了金鳞卫在自身邪力反噬下发出的绝望哀嚎。
“‘九幽引’封魂,‘炽金火’焚身…”他低语,声音飘忽如烟,“以邪术驭凶兵,终遭天噬。沈万金…鲁三…那些枉死的匠人…他们的血,他们的怨…终究…还是烧回去了…”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那供奉在范阳密室、承载着安禄山野望的金匣圣物,最终却成了埋葬他魔兵的焚尸炉!
半月后,一道没有明发天下、只存于梨园精舍与皇帝心间的密奏,为“无血金匣案”画上了最后的句点。
奏报由侯砚卿口述,张巡执笔,陈玄礼附署。它详尽罗列了从沈万金密室断头案发,至诏狱秘窖邪兵工坊,再到杨国忠资敌叛国、安禄山篡改图谱以邪术练兵、最终金鳞卫遭邪火反噬的所有证据链:物证、口供、密报、战场实录…环环相扣,铁证如山。奏报的末尾,只有一行力透纸背的朱批:
“孽龙伏诛,邪匣焚烬。金鳞化灰,祭此山河。秘窖永封,图谱焚之。此案…结。”
没有封赏的诏书再至梨园。只有高力士亲自送来的一枚温润无瑕的羊脂白玉佩,形制古朴,无任何纹饰,仅在内侧以极细微的刀工刻着一个“安”字。这是皇帝私库之物,寓意不言自明。
侯砚卿摩挲着那枚微凉的玉佩,望着窗外梨园雪后初霁、却依旧清冷孤寂的天空。紫金鱼袋被他置于案头,蒙上了薄尘。
几日后,一辆青布油壁小车,悄无声息地驶出长安春明门。车内,侯砚卿裹着厚厚的裘衣,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平静如深潭。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座吞噬了无数生命、也即将面临更大血火洗礼的雄城。
张巡与陈玄礼站在城门楼上,目送着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风雪又起,天地苍茫。
“他会去哪儿?”陈玄礼问。
张巡沉默良久,缓缓道:“鬼手书生,本就不属于这庙堂樊笼。金匣虽焚,然这山河之间,魑魅魍魉,何曾断绝?他的路…在江湖,在那些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而我们…我们的路,在范阳,在即将到来的…血火战场。”
马车碾过积雪,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很快便被新的风雪覆盖。梨园精舍案头,那枚无饰的羊脂白玉佩,静静地映着窗外透入的、惨淡的天光。秘窖的烛火已熄,邪匣的金光成灰,唯有那无血的金匣开阖之间,仿佛吞噬了太多秘密与亡魂,沉甸甸地,永远锁在了帝国最幽暗的记忆深处,如同一具无声的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