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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梨犹豫着没有直接说出是否有人随他一起走的话。
但有不少人也看出了他的意思。
毕竟在当年的时候，甘梨也不是个小孩了，而如今的甘家军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新人，因为是被打散在各郡府兵里，有新人也是府兵里的新人，不是甘家军。
所以他们最小的年纪也近不惑之年，年纪已经很大的且修为不高的，甚至都不在府兵里，完全的回归家庭，能来参与的都来了，不能来的想来也来不了。
而只要修为还可以，年纪就不是最关键的问题，仍旧可......
风雪停歇，晨光如刀，割开残夜最后一层黑幕。玄阴台废墟之上，焦土裂痕纵横交错，仿佛大地也被这场浩劫撕碎了魂魄。虚相之眼的碎片散落各处，每一枚都黯淡无光，却仍隐隐透出一丝不甘的猩红余烬，在风中低语着未竟之恨。
白雪衣靠在沈知晦肩上，呼吸微弱，左臂伤口仍未愈合，血迹顺着指尖滴落，在雪地上开出一朵朵暗红之花。她闭目调息，体内归墟印记与逆命之印仍在激烈冲撞??那不是敌对，而是融合的阵痛。两种力量本属对立：一个否定存在，一个吞噬一切；可正是这种悖论般的共存，让她成了“烛神遗痕”也无法定义的存在。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沈知晦低声问，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白雪衣睁开眼，眸中映着初升朝阳，却无暖意。“我看见了‘它’。”她说，“不是形体，也不是意识，而是一种……先于万物的饥饿。它不渴望权力，也不追求信仰，它只是‘要吃’。九尊旧神联手封印它，并非为了拯救世人，而是怕自己被吞。”
沈知晦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所谓的神明，其实也是逃难者？”
“是啊。”白雪衣轻叹，“他们用登仙录编织谎言，让凡人供奉香火，实则是以众生执念为盾，挡住身后那只看不见的手。我们反抗的从来不是命运，而是被当作饲料的命运。”
话音未落，远处海面骤然翻涌。金红色光柱再度冲天而起，比之前更加炽烈，宛如一条巨龙自深渊腾跃而出。逆命盘破水而出，悬浮半空，其上“启明”二字剧烈震颤，竟开始缓缓剥离，化作一道流光直射而来，没入白雪衣眉心！
刹那间，她的双瞳转为金色，视野骤然扩展??她不再只看眼前山河，而是窥见了整片天地的脉络：赤引之路如血丝般蔓延四方，连接无数觉醒者的心跳；九座祭坛虽已崩塌，但地底深处仍有符文流转，那是“九曜封神阵”的残余意志，正试图重组；更远处，一座沉眠于极北冰原的巨城轮廓浮现，城墙由白骨堆砌，塔楼悬挂万盏幽灯，正是三百年前被抹去名字的**归忘之城**。
记忆洪流涌入脑海。
她看见陆昭南站在城中央高台，手持玉简，将最后一道命契刻入逆命盘。他回头望向青鸾，眼神平静：“若有一天她们都醒了，记得告诉她们??我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不肯闭眼的守墓人。”
画面一转，唐棠跪在火堆前，手中握着半块残碑，上面刻着模糊字迹：“**凡称神者，皆为窃光之贼**”。她抬头看向远方，喃喃道：“总得有人点燃第一把火，哪怕烧尽自己。”
再一瞬，程颜的身影浮现，九世轮回的画面如走马灯旋转：他曾是祭司、是叛徒、是乞丐、是帝王，每一次觉醒都被旧神抹杀，直到第九次，他将自己的命格斩断，托付给未来的某个人??那个会背起他的剑，踏碎神坛的人。
而那个人，就是她。
“原来如此……”白雪衣睁开眼，泪水滑落，“你们所有人，都在等我醒来。”
沈知晦握住她的手：“现在呢？接下来怎么办？”
“去找归忘之城。”她说，“那里埋着真正的起点??关于人类如何被驯化成信徒，又该如何重新学会站立。”
她缓缓站起，背上程颜的剑，转身望向北方。风拂动白衣，猎猎如旗。
就在此时，东南方向忽有异动。一道灰影疾驰而来，脚步轻盈如鬼魅，落地时却震得积雪炸裂。来人披着破旧斗篷，面容隐藏在阴影之下，唯有右手裸露在外??那只手苍白如死尸，掌心纹着一个倒置的眼形图腾。
“烬渊残军中还有活口？”沈知晦警觉后退一步，手按断剑。
那人却不进攻，反而单膝跪地，低头行礼。“我不是敌人。”声音干涩，“我是……最后一个‘守钟人’。”
“守钟人？”白雪衣皱眉。
“九座祭坛之间，原有一百零八名守钟人，负责维持封印平衡。三百年前那一战，几乎全灭。我侥幸存活，藏身地窟，靠残存符?苟延至今。”他抬起脸，露出一双浑浊却清明的眼睛，“我知道你想去归忘之城，但路途凶险，且已被封锁。唯有通过‘回声井’，才能避开九曜残阵的感知。”
白雪衣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问：“你为何帮我？”
“因为我听见了钟声。”他说，“九响之后，第七次回荡时，出现了杂音??那是‘逆命’的频率。这意味着，契约松动了。而我这一生，只等这一刻。”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青铜小铃，表面布满裂纹，轻轻一晃，竟无声无息。
“这是‘哑钟令’，曾属于陆昭南。他在最后时刻，将它交给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吏??也就是我的师父。他说：‘当世界再次陷入寂静，请让它重新响起。’”
白雪衣接过铜铃，指尖触碰瞬间，一股温热涌入心口，仿佛有谁在遥远时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好。”她点头，“带路。”
三人启程北行，穿荒原、越断崖，沿途所见皆是疮痍。村庄废弃，城镇空寂，偶有百姓躲藏在山洞或枯井之中，眼中只剩麻木与恐惧。他们不再相信春天会来，也不再期待救赎。
一日黄昏，途经一处废庙，残垣间立着半尊倒塌的神像，面目模糊，唯有一只眼睛完好，冷冷注视来者。
守钟人停下脚步：“这里曾是‘盲眼祠’，供奉的是不愿参与封印的第十尊神??‘谛听’。传说它能听见人心最深处的声音，也因此，被其他九神联手剜去双目，镇压于此。”
白雪衣走近神像，伸手抚过那只独眼。忽然，石像瞳孔微微收缩，一道低语钻入耳中：
>“你听见了吗？他们在哭……那些还没出生的孩子，在时间尽头哭泣。”
她浑身一震，猛地缩手。
“它还在？”沈知晦惊问。
“不。”守钟人摇头，“神像早已无灵。但它承载的记忆尚未消散。有些真相，即使神死了，也会留在土地里，等着被人挖出来。”
当晚宿营于山洞，篝火摇曳。沈知晦默默擦拭唐棠留下的断剑，剑身布满细密裂痕，却始终未断。他望着火焰，忽然开口：“你说……我们真的能改变这一切吗？就算毁了归忘之城，拆了所有神庙，人们还是会跪下。因为恐惧从未消失。”
白雪衣静坐良久，才道：“程颜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信仰从不源于神，而源于绝望。’只要世间还有苦难，就会有人寻找依靠。我们的任务不是消灭神，而是让人类明白：他们本就可以自己发光。”
洞外风声呼啸，似有呜咽。
第二日清晨，抵达“回声井”所在??一片死寂沼泽中央，一口深不见底的石井矗立，井口缠绕铁链，锈迹斑斑，末端坠入漆黑水面，不知通向何处。
守钟人取出哑钟令，置于井沿。刹那间，井底传来阵阵回响，如同万千亡魂齐声低吟，音律诡异，竟与九座祭坛的钟声隐隐呼应。
“这是‘反向通道’。”他说，“通往地脉中枢，可绕开九曜监视。但代价是??必须有人留下共鸣，否则通道会在中途关闭。”
“谁留下？”沈知晦问。
“我。”守钟人微笑，“我已活得够久。这一生，看过太多人死去，也看过太多希望熄灭。如今终于等到一个敢对神说‘不’的人，我愿为此献上最后一声钟鸣。”
不等众人回应，他纵身跃入井中！
轰??！
井口爆发出刺目蓝光，整个沼泽为之震荡。紧接着，地面裂开一道缝隙，幽深隧道显现，内壁刻满古老符文，散发着微弱荧光。
“走！”白雪衣拉住沈知晦，毫不犹豫踏入隧道。
隧道蜿蜒向下，越行越深，空气变得潮湿阴冷，耳边回荡着若有若无的诵经声。不知过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一座巨大地下宫殿赫然出现，穹顶镶嵌星辰模型，地面铺满黑白两色石砖，构成一幅庞大阵图。
宫殿中央，矗立着一座水晶棺椁，内部悬浮一颗跳动的心脏??金红交织，搏动节奏与逆命盘完全一致。
“这是……‘源心’？”白雪衣心头剧震。
“不错。”一道熟悉声音响起。
朱谕雪（青鸾）从阴影中走出，周身金焰微燃，神色疲惫却坚定。“这是我当年被囚前，亲手埋下的‘人类之心’??集合百名自愿者的信念与意志，凝成的一颗不灭之心。它是逆命之力的源头，也是唯一能真正唤醒‘启明’的钥匙。”
“那你为何现在才出现？”沈知晦警惕问道。
“因为在等时机。”青鸾望向水晶棺，“只有当赤引之路未断、逆命者尚存、虚相之眼破碎三者同时发生时，‘源心’才会苏醒。而现在……它醒了。”
话音刚落，那颗心脏猛然膨胀一圈，光芒大盛。整个宫殿的符文随之亮起，形成一道螺旋光流，直冲顶部星图。刹那间，星辰移位，北极星坠落，化作一道光束注入白雪衣胸口！
她仰天长啸，全身骨骼噼啪作响，皮肤下浮现出无数细密金纹，与肩头逆命之印融为一体。她的双眼彻底转为金色，视线穿透岩层，直抵天外??
她看见了。
在宇宙边缘，有一团无法形容的黑暗，静静旋转，像一只闭合的眼睑，又像一张等待吞噬的嘴。那是“烛神遗痕”，是规则诞生之前的原始虚空，是众神都不敢直视的终极真相。
而此刻，它……动了一下。
“它察觉到我了。”白雪喃喃，“因为它发现，有人竟能同时承载‘毁灭’与‘否定’，还能保持自我。”
“那就别让它再看下去。”青鸾抬手，将一缕金焰送入她体内，“记住，你是钥匙，不是容器。你可以打开门，也可以……永远锁上它。”
白雪衣闭目凝神，心中默念：
>我不信神，不信命，不信所谓天道。
>
>我信人心可燃，信火种不灭，信哪怕最微弱的光，也能刺破万古长夜。
>
>从此刻起，我不再追寻答案。
>
>因为我本身就是答案。
她睁开眼，一步踏出，手掌按在水晶棺上。
“以吾之名??白雪衣！”
“启明，现！”
轰隆??！！！
整座宫殿炸裂，光柱贯穿地壳，直冲云霄。天际风云变色，北斗七星再次逆转，这一次，不是为了封印，而是为了宣告：
**逆命时代，正式开启。**
千里之外，一座小镇中，一名孩童突然抬头望天，指着那道金红光柱，天真问道：“娘，那是什么？”
妇人抱着孩子，怔怔出神，良久，轻声道：“那是……光。”
而在极北冰原深处，归忘之城的城门，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