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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老板阔气。”
贺兰枭赞美完，又立刻抛出了新的问题——
“那么要是五湖四海的穷苦人家，都来投靠金银台呢？你可知坏人易做，好人难当。当你对弱者伸出援手的时候，你就要设想，下一双更加柔弱的手伸到你的面前，大声呼救的时候，你到底还要不要拉她一把？而你，又有多少的财力和心里，能够一次又一次，无穷无尽地对她人施以恩惠呢？”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贺兰枭的话说得很无情，但是卫邀月很清楚，他说的是对的。
这个世界上的穷苦人是帮不完的。
昨日，她已经看过陆望晴放在盒子里的账本。
这一年多以来，陆望晴按照她所说的，将金银台的收入，多数用来支撑多地的收容所和学堂花销。
从账目上不难看出，学堂和收容所里的孩子们越来越多，花销也渐渐大了起来，金银台的收入，一半以上都是花费在这上面。
卫邀月不止一次地想过，要用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不公的世界。
可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地将她的心气碾碎。
“贺兰枭，所以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难道......我就该眼睁睁地看着，像浣珠这样的孩子，一辈子被困于府宅之中，成为被人看低，被人欺压的仆役吗？”
贺兰枭目光柔软地落在卫邀月的脸上，看着她那双悲悯世人的眸子，自己也被拉入了怜悯的情绪中，心跟着卫邀月起伏的眉峰，一下一下的疼。
他本不该是个如此心软的人。
想当年，他十几岁的年纪，披甲上马，驰骋疆场，面对再凶残的敌人，他刀起刀落，从不曾有一丝的犹豫。
身为统帅，他不能被儿女私情所牵绊，任何时候，都要果断冷静，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断。
哪怕是在绥辉，面对自己的母族，他也未曾有过分毫迟疑。
只因，他肩负责任，为大景，为天下百姓。
今日他才明白，这世间的愁苦是消解不完的。
然而他想解的，唯有卫邀月一人的忧愁。
“月儿，我知你心软，最是不习惯差使他人。今后，我便将府中闲散的下人全部遣散，可好？”
“真的？”卫邀月眼睛一亮，可转念，又纠结起来。
“可是，就像浣珠自己说的，她这样的小女娘，出了将军府，没了庇佑，未必就会过得更自在。让他们走，真的就是为他们好吗？”
贺兰枭想了想，“那......不如暂时让他们继续待在将军府。我会出钱，让他们在闲暇时候去学自己想学的手艺。等他们有所精进，能够养活自己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离开。这样可好？”
这个办法确实周全。
不过卫邀月又纠结，是不是自己太矫情了些，难为了贺兰枭。
“贺兰枭，因为我，要你去改变自己的认知和习惯，是不是强人所难了？”
“这算得了什么？”
贺兰枭端起桌上的汤药，试了试温度，这才舀了一勺给卫邀月，笑道：“只要你开心，我如何都好。”
卫邀月看着汤药，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药？”
“白石出去之前给开的方子，说是给你调养身子的。”
一听是白石给的方子，那一定是错不了的。
卫邀月没用上那勺子，三下两下就把那一大碗全喝了。
都说良药苦口，不过白石给卫邀月开方子的时候，总是会多加些甘草和糖块儿进去，喝起来也不至于那么难以下咽。
卫邀月擦了擦嘴，问：“那白石他人呢？”
“他这会儿大概是在金银台吧。”贺兰枭道。
白石在盛都没有什么别的落脚之处，自从回来，他便和卫邀月一同进了统国将军府。
不过白石似乎住得并不习惯，昨日他便去了金银台饮酒，今日没在府里，八成是又去买醉了。
韩奇还被关在大牢，未来会被定个什么罪，谁心中也没有数。
那可是白石失而复得的亲弟弟，他现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忧愁买醉，实属正常。
“他此时一定在为韩奇的事感到烦闷，心里不痛快起来，也不知道要喝多少酒。贺兰枭，我们还是过去看看他吧。”
天色还早，贺兰枭和卫邀月没有乘马车，两个人一路说着话，走到了金银台。
还没等到门口，老远的，在外迎客的小厮便认出了卫邀月。
“东家！！是东家回来了！！”
这一声儿喊的，整个金银台的人都听见了。
里里外外的伙计全都放下了手里的营生，跑出来迎接卫邀月。
人群中，一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站到了最前面。
那人是位女娘，看穿着气质，定是在商场里见过不少世面，有些阅历的。
再看那张脸，卫邀月一下子想起来了。
“容晓？！”
“卫娘子，是我啊。”容晓激动地上前来。
这张脸确实是容晓，可浑身上下的气质，却与一年多之前见到的那个容娘子全然不同了。
当年容晓被周锦然欺负，若不是芙蕖和卫邀月在街上遇见，她早就被强行拉入了锦王府。
那时的容晓，身形单薄，受人欺凌，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无力哭泣，全然死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形象。
但是眼前的容晓，气度和眼神里充满着自信，相信当下的她，若是再面对权贵欺压，一定不会是当年那般逆来顺受。
“容娘子，许久不见，你变化真大。”
容晓看着卫邀月，眼神中充满感激，“当年若不是有你和芙蕖娘子，我怕是早就没了性命。我欠你，欠芙蕖娘子太多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所以，你离开盛都之后，我便主动向岐王妃请求，求她留我在金银台继续做事。我不求拿一分一毫的月钱，只求能够为卫娘子好生守着金银台，以此回报您的大恩。”
当年救容晓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过要得到什么回报。
她想，芙蕖一定也是这样想的。
“你怎这么傻？不拿月钱，你要如何维持生计？”
门内，陆望晴走了出来。
“可不是嘛，我每次将月钱塞给她，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还回来。实在没了办法，我只能换成给她家里送些米面粮油，瓜果蔬菜，她这才勉强留了下来。”
盛都谋生不易，处处都要银钱。
卫邀月叮嘱容晓，“现在好了，我回来了，咱金银台啊有的是钱，以后可别再犯这样的傻了。”
容晓点了点头，“好。不过这事儿啊，您不能单与我说。”
卫邀月一愣，“还有谁干活不要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