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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状,乔念只能安抚,“我真的没事,受了些内伤,但我是药王谷谷主,什么疗伤圣药没有?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多了?”
哥舒云看着乔念的脸色,果然恢复了一丝丝血气,才算是放了心。
一旁,凝霜仍是满脸担忧,“可是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乔念摇了摇头,“先不急,你先帮哥舒公主把弄湿的衣裳被褥都换了再说。”
闻言,凝霜只得照做。
与丫鬟们一起,替哥舒云将湿掉的衣裳被褥都换了。
而乔念则是坐在一旁的软榻上,运功疗伤......
暮色四合,梨树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道道无声的笔画,写在书院青石铺就的庭院里。阿芜坐在廊下,手中握着那封匿名信,信纸已被摩挲得发软,边角微微卷起。她听见远处传来钟声??今日执槌的是个十二岁的盲女,父亲嫌她是累赘,将她遗弃在山庙前,是柳芽寻药时听见她低声背诵《千字文》才带回书院。如今这孩子已能流畅书写自己的名字:**林语光**。
“语光……”阿芜轻念一遍,唇角微动,“说话即光。”
柳芽端来一碗热汤,轻轻放在她手边:“先生,该用药了。”
阿芜点头,却未伸手去接,只问:“今日课业如何?”
“谢昭华将军讲‘律法与人情’。”柳芽道,“她说,从前她在禁军执法,见女子被夫家告‘不敬’而判沉塘,从不过问缘由。如今才知道,那‘不敬’不过是不肯给小姑洗脚,或是夜里读书太晚惊扰了公婆清梦。”
阿芜缓缓闭目:“三十年前,我也因‘目视主君’被判杖责三十。他们说我眼神有怨气,是心术不正。”
柳芽声音低下去:“可您那时才十四岁,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
“是啊。”阿芜笑了,“我那时不懂,看星星也会犯错。直到后来才明白,错不在我看,而在他们怕我看清。”
风穿廊而过,吹动檐下铜铃,叮当一声,清越如初。那声音仿佛唤醒了什么,院外忽有脚步急促而来,一名学生喘息着跪在阶前:
“先生!岭南急报!顺德府那位烧牌坊的姑娘……陈清漪,被暗杀了!”
阿芜的手猛地一颤,药碗倾侧,热汤泼洒在衣襟上,烫得皮肤生疼,她却恍若未觉。
“怎么回事?”柳芽抢上前扶住她,声音发紧。
“昨夜她巡乡归来,在渡口遭伏击。”学生哽咽,“三支弩箭穿心,凶手至今未擒。但……但她临死前,用血在岸边石上写了两个字??‘我在’。”
空气凝滞了一瞬。
阿芜缓缓抬手,抹去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声音平静得近乎冷冽:“把《名始录》取来。”
柳芽急忙进屋,捧出那本厚重册子。阿芜伸手抚过封面,指尖停在“第一百零九”处??那里原本空白,如今她命人研墨,提笔蘸饱,一笔一画写下:
**陈清漪,焚旧规于火,立新法于世,死而不倒。**
她放下笔,仰面望天,虽看不见星辰,却似能感知其光芒。
“她没死。”她说,“只要还有人记得她写下那两个字时的勇气,她就在。”
次日清晨,鸣心钟连响九下,为逝者致哀,也为抗争者送行。全院学子素衣列队,手持白灯,灯芯刻着“清漪”二字。阿芜拄杖立于钟前,亲自执槌。
第一声响起时,京都细雨初歇,云层裂开一线光。
第二声,洛阳碑林中七十二贤媛之碑忽然震颤,最中央那句“我只比他多活了二十年”竟渗出殷红如血的水珠。
第三声,北疆战壕里,陈九妹将枪杆插进雪地,面向南方跪拜。
第九声落,天地寂静。
阿芜放下槌,转身对众人道:“从今日起,昭明书院增设‘护名课’,凡愿执剑者,可习武备、学断案、通律令。我不求你们温良恭俭,只求你们在他人欲抹杀你之时,有能力说一句:**我不许。**”
话音未落,东角门忽开,一行人鱼贯而入。为首者身披黑袍,胸前绣银线鹤纹??竟是昭雪司总监察裴衍,先帝亲封的“铁面御史”,也是当年亲手签署苏婉死刑令的人之一。
他走到阿芜面前,双膝跪地,额头触地。
“罪臣裴衍,携昭雪司十七名旧部,前来请罪,并请归附书院,终身为护名者效力。”
身后十七人齐刷刷跪倒,无一人迟疑。
柳芽震惊:“你……你不是一直反对新政?去年你还上书弹劾谢昭华‘牝鸡司晨’!”
裴衍抬起头,脸上沟壑纵横,眼中布满血丝:“因为我儿子死了。他在边关做文书,因替一位被诬‘通敌’的女兵申辩,被人活埋在沙坑里,临死前高喊‘我说我在’。我这才明白,我一生所维护的‘秩序’,原是一座吃人的坟。”
阿芜沉默良久,终是伸出手:“起来吧。过去不必饶恕,但未来可以重写。”
裴衍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泪如雨下。
自此,昭雪司改制为“昭明执法堂”,专司女子权益案件,不受刑部节制,直隶书院祭酒。裴衍率众焚毁所有旧档中“女子不得讼”之条,重订《护名律》十条,第一条便是:
>**凡女子开口言冤,官不得笑,吏不得阻,君不得掩其声。违者,以欺天论。**
春去秋来,变革如潮。
江南有富户欲纳十岁幼女为妾,尚未过门,便被当地书院学生联名举报,执法堂连夜拘捕,当庭宣判家主流放,并责令其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考。
河北某县令拒收女子户籍申报,被百姓抬着《名始录》围衙三日,最终自缚请罪。
就连宫中也悄然生变??皇帝年幼登基,母后摄政,原本朝臣皆称“太后懿旨”,如今奏章开头竟渐渐改为“陛下与监国共裁”。
然而暗流从未止息。
某夜,书院厨房失火,幸得值夜学生及时扑救,未酿大祸。事后查证,是有人趁夜潜入,在灶底埋了浸油棉絮。抓到的纵火者是个老嬷嬷,曾是侯府教引姑姑,专责训诫婢女“低头敛目”。审讯时她冷笑:“女人读了书,就不听话了。天下要乱了。”
阿芜得知后,亲赴牢狱见她。
“你说得对。”她静静道,“女人读了书,确实不会再说‘是’,不会再跪着吃饭,不会再任人宰割。但这不是乱,这是正。”
老嬷嬷怔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阿芜又说:“你也有女儿,若她活着,会希望你烧掉别人读书的地方吗?”
那一夜,老嬷嬷在牢中嚎啕大哭,次日自尽前留下遗书:愿捐毕生积蓄,建一所乡间女塾。
风波未平,又有新的挑战降临。
北方大旱,饥民遍野,朝廷开仓赈灾,却明令“妇孺不得独领粮票,须由家中男丁代领”。消息传至书院,群情激愤。
一名来自灾区的学生哭诉:“我爹早亡,娘带着我和妹妹挨饿,去领粮却被赶出来,说‘女人不算人口’!”
阿芜当即召集全体师生,宣布:“明日,三百学子北上救灾,不带刀剑,只带笔墨与《护名律》。”
临行前夜,她独自坐于观星台遗址??那里早已无星可观,只剩残垣断壁,但她仍习惯性仰头,仿佛能看见苏婉当年指点天象的身影。
“老师,”她轻声道,“我又要做一件莽事了。”
风拂过耳畔,似有铃声回应。
次日,队伍出发。沿途所见,触目惊心。
村庄荒芜,枯井旁堆着几具小小尸骨,皆为女童。村中老人说:“留男娃才能续香火,女娃……喂狗都嫌瘦。”
阿芜听罢,当场下令:就地设棚施粥,不论男女,凡来者皆可领食。
有地方官带兵阻拦,厉声喝问:“谁给你们权力擅动官粮?”
阿芜取出皇帝亲赐的玉符,高举于空:“此符所至,如朕亲临。今日起,每一粒米,都要分给活着的人,而不是只分给‘被认为值得活’的人。”
官兵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他们在最北的村落停下,建立“新生屯”,收容逃荒女子与孤儿。阿芜亲自教她们识字,教她们记账、量地、种麦。
有个五岁女孩,被亲父遗弃在路边,瘦得皮包骨,只会发出呜咽声。阿芜抱她回屋,喂她喝粥,轻轻抚摸她的头。
三天后,小女孩忽然睁眼,盯着阿芜看了很久,然后张嘴,含糊却坚定地说:
“我……在。”
阿芜泪如泉涌,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屯中渐渐有了生机。女子们学会用算盘,学会写契约,甚至推举代表与官府谈判,要求分配荒地耕种。
某日,一名年轻母亲抱着婴儿来找阿芜,请求为孩子登记姓名。
“她叫什么?”阿芜问。
女人低头看着怀中粉嫩的小脸,声音温柔而坚定:
“她叫**望春**。因为她是第一个在我说了‘我在’之后出生的孩子。”
阿芜提笔录下,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暖流涌动,仿佛三十年前那个雪夜里,老妇人递来的那碗热粥,终于在此刻化作生生不息的火焰。
回程途中,柳芽忧心忡忡:“先生,我们这般行事,恐惹朝廷猜忌。毕竟……动摇祖制。”
阿芜望着车窗外飞逝的山河,淡淡道:“祖制若只为保权贵安宁,不顾百姓生死,那它早就该被推翻了。我只是在做苏婉老师想做的事??让每一个生命,都有权利说自己‘在’。”
她顿了顿,又说:“而且,你没发现吗?皇帝最近派来的使者,越来越多是女子。连御前奏对,也开始允许女官列席。”
果然,归京当日,宫中诏书已至:
皇帝正式下诏,废除“男子承嗣”独尊之法,允女子亦可继承家业、承爵位、主宗祠;并设立“女子科举”,每年开考,及第者授官职,与男子同等待遇。
诏书末尾,赫然写着一句话:
>“昔闻‘我说我在’,今知万民皆应如此。朕愿为天下先,听此声不绝。”
举国哗然,赞者称圣,贬者斥为“牝鸡鸣晨,国将不国”。
但更多沉默的人开始行动。
长安街头,一位商贾之女当众撕毁婚书,宣称:“我要考科举,不当谁的妻子。”
荆州城内,族老被迫打开族谱,允许三位未婚女子将自己的名字刻入祠堂。
甚至连偏远山村,也有母亲抱着女儿走进私塾,说:“先生,教她写字,将来好写自己的名字。”
这一年除夕,阿芜没有回书院,而是去了西山。
废寺早已夷为平地,原址上建起一座小小的纪念馆,陈列着从各地收集来的证物:被烧毁的婚书残片、缠足布、殉葬名单、还有那根曾悬过裴照的麻绳。
馆中心,供奉着一面铜镜??正是匿名信中所绘的那一面。
阿芜伸手轻触镜面,冰凉光滑,却仿佛有温度从中透出。
她低声说:“老师,您看见了吗?她们都在。”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谢无尘站在雪中,白发苍苍,手中提着一只竹篮,里面盛着几株新开的紫鸢尾。
他将花放在镜前,久久不语。
良久,才道:“我走遍全国,找到了二十三位当年‘妖言案’的幸存者。她们都活了下来,有的成了接生婆,有的开了药铺,还有一位,在边关教士兵识字。”
阿芜微笑:“她们的名字,我都记在《名始录》里了。”
谢无尘抬头看她,眼中竟有少年般的光:“阿芜,我想重新开始写书。不写律法,不写政令,就写这些女人的故事。我要让后人知道,她们不是‘某氏’,不是‘某妻’,她们是有名字的人。”
阿芜点头:“那就叫《她说她在》吧。”
新年钟声响起时,全国九百座“立名堂”同时击钟。
京都的鸣心钟声最响,传至十里之外。
皇帝再次步行至书院门外,这一次,他不再是跪着聆听,而是站在台阶之下,与三百学子一同高呼:
“我说我在!”
声浪滚滚,冲破云霄。
多年后,当望春长大,考中女子科举第一名,成为首位女御史时,她曾在奏章中写道:
>“我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不是因为天赋异禀,不是因为贵人提携,
>而是因为三十年前,有一个看不见光的女人,坚持说:‘我在。’
>而她之后,又有千千万万个人跟着说:‘我在。’
>这声音汇聚成河,终将淹没所有试图让我们沉默的墙。”
阿芜活到八十六岁,临终那日,天降细雪。
她躺在书院梨树下,听着学生们轮流朗读《名始录》中的名字,一个,又一个。
柳芽握着她的手,轻声问:“先生,您怕吗?”
阿芜摇头,嘴角含笑:“不怕。我只是换一种方式活着。”
她最后睁开一次眼,虽不见光明,却似望穿时空,看见苏婉站在花雨中,向她招手。
风起,铃响,紫鸢尾破雪而出。
她轻轻吐出最后一句话:
“我说……我在。”
她走后,书院停课七日,全国降半旗。
她的骨灰被撒在观星台遗址,那里如今种满了紫鸢尾,每到春天,花开如海。
而她的名字,被刻在新生屯的第一块石碑上,排在“望春”之前,却不在任何姓氏之后。
人们说,每逢月圆之夜,若静心倾听,仍能听见两段声音交织回荡:
一段清越如铃,来自远古;
一段坚定如钟,始于人间。
它们共同诉说着同一个字??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