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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章竟然……是我的同志!
书房内静悄悄的,
戴春风的目光深邃,不知道想着什麽,从暗室里出来的王天风见状一语不发的默默候着。
仿若不存在。
许久后,戴春风终于悠悠开口:
「安平,终究是太过意气用事了。」
王天风微微俯首,却没有任何的回答。
不过他心中明了,戴老板的这句话,是冲着张安平毫不犹豫的死保徐百川而发的。
可是,为什麽要说这个?
「你……」
戴春风目光挪向王天风,顿了顿后:
「去找安平。」
王天风疑惑的望向戴春风,等待解释。
戴春风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了桌前,王天风缓慢上前拿起后翻阅,神色因为文件中的内容而深邃起来。
这是一份「名单」,一份被戴春风「策反」的名单。
而这些人,是张安平的……人!
他愕然的望向戴春风。
「你的投名状……之一。」
王天风惊悚的看着戴春风。
戴春风不再解释,只是摆摆手,示意王天风可以离开了。
王天风有那麽一瞬间的失魂落魄。
过去,他唤张安平为「安平」——甚至更早的时候,面对张安平,他还有长辈的矜持。
但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对张安平的称呼从随了大流,改称为「张长官」。
很明显,这是他默认了一个事实:
未来的军统,会由张安平执掌。
而造成这一切的缘由,不仅是因为张安平出众的能力,还有戴春风对张安平继承人地位的肯定丶确定。
可现在,一切都崩了。
王天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离开书房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离开戴公馆的,行走在无人的夜间马路上,他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书房中的种种,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怀疑中。
戴老板,为什麽要这样?!
为什麽!
他说这份文件是「投名状之一」,却没有说其他,那麽,还有什麽投名状?
慢慢的他脑子越来越清晰,白天的种种开始在脑海中浮现。
其他的……投名状,不就是白天时候的事吗?
盯着安平?
王天风倒吸冷气,突兀的明白了戴春风到底要让他做什麽!
书房内,戴春风关闭了灯光后却站在窗前,凝视着外面的黑暗。
王天风是一个纯粹的人;
而他的那个外甥,其实也是一个纯粹的人。
虽然外甥的布局能力很强,能力异常的出众,可他的意气用事却是怎麽也改不了的毛病!
郑耀先,张安平过去的好友,但随着张安平对郑耀先的「抛弃」(抗战时期徐百川接任大上海区区长丶郑耀先远走河南任区长),两人之间的关系出现裂痕,到后来经过自己的手丶毛仁凤的黑手,导致二人的关系近乎决裂。
可张安平对郑耀先,依然宽容。
明楼,上海区出身,和张安平嫡系扯不上任何关系,甚至张安平还亲自动手,布置了针对明镜的局,致使明镜出现交通意外而亡。
哪怕明楼已经跟毛仁凤站在了一条线上。
可张安平对明楼同样宽容,没有利用当前的机会落井下石——吕宗方对明楼的攀咬,只要张安平简单利用,就能将重新起势的明楼摁死!
可张安平没有这麽做!
戴春风认为张安平或许是自信的认为不管明楼如何,他都有十足的把握覆手间将其打倒——但他终究没有利用唾手可得的机会将其摁死。
徐百川,张安平最大的铁杆,在面对污水之际,张安平是毫不犹豫的死保,不假思索的那种。
全无算计!
这也是戴春风给出了「太过意气用事」评价的缘由——他会对自己的夥伴,哪怕是曾经的夥伴,给予无限度的信任和宽容。
过去,戴春风没想过对付丶算计外甥,但谋取海军司令失败让他暂时无法离开军统丶张安平除夕夜的秀肌肉丶前几天王辉汇报的情况让他突兀的怀疑张安平,种种事夹杂在一起后,戴春风突兀的意识到了一个情况:
自己对张安平,几乎没有多少控制!
张安平在军统内部的发家史,压根就没有依靠过「局座外甥」这一重身份,他以关王庙培训班的成员为骨干,以京沪区丶东北区这两大权力区为基本盘,以忠救军为血肉,缔造了一个在军统内部却独立于军统的权力体系。
这些力量看似接受他戴春风的领导,可在二选一的极端情况下,他们会怎麽选?
那天,王辉说出张安平十年前放了钱重文后,戴春风就权衡过——而他得出了一个悲观的结论:
真到了二选一的时候,这些人,会无条件听从张安平的命令。
制衡张安平,他不是没有布局,重新启用毛仁凤就是制衡的手段之一。
可这一切都建立在外甥还认他这个舅舅的情况下。
而如果外甥跟自己翻脸呢?
当外甥不顾及自己这个舅舅的时候,毛仁凤?
在掌实权的外甥面前,不堪一击!
明楼?郑耀先?沈最?
唐纵身为侍从室的情报组长,结果被张安平一招给坑到怀疑人生,明楼丶郑耀先和沈最加起来,能扛得住?
即便这些人跟毛仁凤一条心,也不行!
王天风,性子极冷,在军统内部没有人缘丶没有势力可言,当然更不行。
可张安平的缺点很明显,就是对曾经的战友宽容,对现在的战友更宽容丶信任。
而王天风又一次通过了他的考验——他要王天风去查张安平丶去盯张安平,王天风照做了,且还没有跟张安平通过气。
所以,戴春风落了一颗子:
让王天风去投靠张安平。
王天风数次执掌过张安平的势力,却从未因此发展自己的势力,而且还跟张安平携手作战过数次,甚至在张安平的布局中两度以身为饵。
一旦王天风彻底的投靠张安平,他在张安平处获得的信任度,将仅次于徐百川。
而这,就是戴春风对张安平最后的制约和……反制的手段。
注意,这不是制衡,是制约丶是反制!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戴春风嘴里发出后,一句若不可闻的声音伴随着苦笑响起:
「唯名与器不可假于人……」
……
王天风在车里呆了很久。
许久后,他终于打着了汽车,伴随着车灯的摇晃,汽车启动。
但汽车前进的方向,并不是他家,而是……张安平的家。
张家。
张安平正在跟望望和希希玩闹,叱咤风云的张世豪,现在被两个小家伙折腾的只能当「日本兵」,被两个英勇的国军小战士各种暴揍。
被暴揍的「日本兵」心说:这怕不是抗日神剧的鼻祖的始祖吧……
曾墨怡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个英勇的国军小战士将「日本兵」摁在地上暴揍,她哭笑不得的拉着脸:「望望,希希,你们俩是不是皮痒了?」
希希一看母亲来了,顿时怪叫一声:「共军来了,快跑!」
喊罢,拉着望望就跑。
张安平和曾墨怡看着两个小家伙狼狈奔逃,不由轻笑出声。
挺……像嘛!
夫妻两对视一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莫名的笑意。
张安平主动出声:「老王来了?」
「嗯。」
「看来,我没猜错。」
张安平笑了笑,对曾墨怡道:「你带着望望和希希先睡,我大概得跟老王多聊一阵子了。」
深深的看了眼自己的丈夫,曾墨怡微微点头,目光中有一抹的迷离。
丈夫胜券在握的样子,真帅啊。
书房中。
张安平急匆匆的快步进来,见到沉默的坐着的王天风后,也不客气便直接问:
「老王,出事了?」
王天风没吭声,只是示意张安平坐下。
张安平皱眉坐到了王天风左手,正欲说话,王天风却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件,缓缓的推到了他面前。
不解的拿起文件翻看后,张安平的脸色迅速的变化,一抹震惊之后便是肆无忌惮的杀机:
「老王,你这是何意?」
他撇下文件,目光冰冷的盯着王天风。
文件,是戴春风交给王天风的那份——也就是张安平嫡系中,被戴春风「策反」的名单。
王天风不理会张安平冰冷的目光,淡淡的道:「白天的时候,老板交代我,让我盯着些……你。」
张安平浑身的肌肉在这一瞬间紧绷起来,有一种要暴起的错觉,随后他浑身又放松下来,深深的看着王天风,一字一顿道:
「你……是何意!」
王天风没有从张安平身上再感受到杀机,但他却很清楚,张安平的杀机并不是消失了,而是……收敛起来随时会爆发。
「投名状。」
张安平笑了,异常的灿烂:
「好!」
「老王,老哥,兄弟我没看错人。」
但这灿烂的笑意却让王天风不由冒冷汗。
他心说: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然后,他应该会毫不犹豫的去告诉局座吧!
「是局座让我来的。」王天风凝望着笑意灿烂的张安平,一字一顿道:「包括这份文件,也是局座给我的。」
张安平脸上的灿烂笑意逐渐的消融。
「之前,你在书房,我就在暗室里。」
王天风缓缓道:
「你知道的,有时候,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多少的选择。」
张安平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敲响了桌面,随着手指的撬动的加速,仿佛有万匹战马在奔腾,静谧的书房中,突然间有了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
王天风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的看着张安平。
犹如战马狂奔的敲击声突然间骤止,张安平吐出了一口浊气:
「我知道了。」
最⊥新⊥小⊥说⊥在⊥⊥⊥首⊥发!
王天风没有再说什麽,微微点头后起身,轻轻的拍了拍张安平的肩膀后,缓步离开了书房丶离开了张家。
张安平也没有起身相送,只是静静的看着。
君子相交淡如水……
当然是扯淡!
「真诚,才是必杀技麽?」
一抹异样的笑意在他脸上浮现。
王天风从来都不是一个因为权力而折腰的人,这是一个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成为筹码的疯子。
这一点张安平非常的明白。
所以,他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的人格魅力能折服他,亦或者老王是出于团结的目的来告知自己。
他更倾向于另一个猜测:
老王,用出的是一个名为真诚的必杀技!
「因为……张世豪有意气用事的缺点?」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己在军统无拘无束的日子,提前结束了。
老戴,终于像绝大多数的权力者一样,开始用手段来制约丶反制自己了吗?
他目光深邃的望向了窗外。
【好在……时间快到了。】
张贯夫的脚步声传来,在门口顿了顿后,他走进了书房。
「王天风找你……有事?」
他其实很少掺和儿子的事情,但从除夕夜的亮剑之后,他隐隐就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王天风的造访,自然就格外牵动他的神经。
张安平望着做镇定状但目光中流露不安的父亲,请父亲坐下后,小声的说起了王天风此来的目的。
随着他的讲述,张贯夫的神色如他所料一般越来越凝重了。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吗?」
张贯夫沉重的叹息出声。
戴春风对他儿子的信任,他一直尽收眼底。
但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只觉得骄傲自豪,反而沉重异常。
特别是戴春风表露出将张安平当做接班人并大力培养以后,他就没有轻松过一天。
过去,他还寄希望于戴春风能跳出军统这个框架,如此一来这甥舅俩就不会有权力上的冲突。
可当戴春风谋算海军司令失败,被摁在了军统副局长这个位置上以后,张贯夫的忧心就更甚了。
果然,最终到了这一步!
权力,本就带着一种极其自私的属性。
过去,自己的儿子着眼于战局,不理会各种蝇营狗苟,既得戴春风的加倍信任,也能畅快的行事,并且发展自己的力量。
可现在战争过去,而张安平自身又成为了一个庞大派系的掌权者——有些事注定不会以他的意志而决,而是由整个派系的意志而决。
矛盾,是必然会爆发的。
现在的情况,从戴春风无法跃出军统的框架起,就已经注定了!
张安平看父亲神色不断变化,就只能安慰说:「爸,您放心吧,我知道怎麽做,您别担心。」
张贯夫没理会儿子的安慰,而是将思绪集中到了眼前这件事上,他自语道:
「王天风,这是……不给你选择啊!」
他是老狐狸这一级别的,又岂能看不出王天风这一举动的目的?
如果王天风只是缴纳投名状,那张安平反手一个举报就能将其化解。
可是,王天风却说出了自己是受戴春风的命令来缴纳投名状的。
这就直接绝了张安平反手举报的路径。
其一,不符合张安平一贯的作风——张世豪,能出卖这样坦诚的王天风吗?
其二,王天风若是真的投靠呢?如此做,人心就散了!
张安平笑着说:「爸,这个世界总归是光明的,你不要总把人想的那麽坏。」
「老王啊,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深深的看着张安平,张贯夫慢慢的点头,儿子看样子心里有数,那他就……放心了。
「做父母的,虽然希望儿子能出人头地,但更多的是希望平平安安,安平,要是太累了,就离开这个旋涡吧。」
「这个世界,缺了谁,都影响不了大局。」
说罢,张贯夫便亦步亦趋的离开,望着父亲的背影,张安平轻轻的叹了口气。
其实,他想的比张贯夫更深,比方说王天风的所有行径都是老戴指使呢?
对他那个表舅,张安平从来都是用最大的恶意或者心思来猜测。
可现在,这步棋,却逼得他没有选择的馀地!
现在,他唯有步步退让,静待……时间。
……
吕宗方被彻底的软禁了,或者说是张安平图穷匕见,总之,他从一个主持审查的角色,在眨眼之间,就沦为了被软禁的对象。
吕宗方认命了?
不,他没有!
他的反应很激烈。
「我要见张安平!」
「我是特务处的老人,是军统的元老,张安平凭什麽软禁我!」
「我要见戴老板!」
他隔一会儿就会愤怒的咆哮,以此表达着自己无辜的「假象」。
他知道张安平知道他的身份,他也知道张安平不会放过他,但他不能用中国共产党党员的身份去赴死。
没有意义的咆哮,就成了双方心知肚明的……小把戏。
就在吕宗方歇斯底里的咆哮的时候,明楼来了。
「吕老,我们……喝一顿?」
吕宗方像是抓到了救星,扑过来:「明主任,我丶我是冤枉的。」
「能不能让我见见老板?我真的是无辜的。」
看着自己的这位同志即便面临死亡还掩饰身份的行为,明楼心里敬佩不已。
坦然赴死的同志很多,甚至他们死前,还可以骄傲的喊一句:
中国共产党万岁!
这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可以大无畏的精神寄托。
但那些为了掩藏身份至死都在演戏的同志,更加的壮烈!
因为他们,至死,都在以身为子!
「吕老,虽然你想拉我下水,但出于对手的敬意,我还是想劝告你一句……」
「你,还是有活着的机会的。」
机会是什麽,不言而喻。
吕宗方先是茫然,随后怒道:「你跟张安平沆瀣一气!」
明楼摇头:
「吕老,你我之间,就没必要……演戏了。」
「安……张长官,只给你这一次机会!看在过去在上海共事的份上!」
吕宗方愤怒道:「为什麽?为什麽要置我于死地!通共罪不可赦,我吕宗方为了党国丶为了军统兢兢业业,为什麽不放过我?!」
明楼幽幽道:
「冥顽不灵!」
说罢,他起身后决然转身。
「我是无辜的……」
「为什麽非要置我于死地?」
屋内,只有吕宗方呢喃的声音,但是,这一刻的吕宗方,眼睛却亮的吓人。
【竟然……是我的同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