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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打断。
像是在欣赏一出蹩脚的戏剧。
张远见状，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哭喊得更加卖力。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向扬州城的方向。
“是周康，是总督周康！”
“殿下，这一切都是江南总督周康的主意！”
“是他，是他下令，将朝廷拨下的粮款全部扣押，不许发放！”
“也是他，命人贴出那开仓放粮的假告示，为的，就是把所有灾民都堵在城外，让他们自生自灭！”
“周康说死的人越多，朝廷拨下的赈灾银两才会越多，他能贪墨的也就越多！”
“他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畜生啊！”
张远声泪俱下，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下官官职低微，人微言轻，哪里敢违抗总督大人的命令？”
“下官多次劝谏，都被周康给打了回来，他还威胁下官，若是敢走漏半点风声，就让下官全家都活不过明天！”
“殿下您要为下官做主啊，下官有罪，但罪不至死啊！”
他一边哭嚎，一边疯狂地磕头。
不过片刻，额头已是鲜血淋漓，混着泥土，更显凄惨。
听完这番话，秦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那是一抹冰冷的，带着嘲弄的笑意。
“呵。”
一声轻笑，从他的唇边溢出。
这笑声很轻，却让张远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满是血污的脸，不解地看着秦羽。
却见秦羽突然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呃！”
张远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他那肥胖的身躯，竟被秦羽单手，硬生生地从地上提了起来！
双脚离地，呼吸困难！
“殿……殿下……”
他惊恐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秦羽。
秦羽拎着他，就像拎着一只待宰的鸡。
他缓缓将嘴凑到张远的耳边。
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很好。”
“你说的这番话，本世子记下了。”
温热的气息，吹在张远的耳廓上。
却让他感觉如坠冰窟！
只听秦羽的声音，继续幽幽传来。
“本世子，就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希望待会儿进了扬州城，当着那位周大人的面，你刚才的这番话，还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一字不差。”
“你敢吗？”
轰！
这最后三个字，如同九天神雷，在张远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瞳，在瞬间放大到了极致！
当着周康的面，再说一遍？
他敢吗？
周康那个笑面虎，那个心狠手辣，在江南经营了十几年，根深蒂固的土皇帝！
自己要是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番话。
周康会把自己连同自己的家人，撕成碎片，挫骨扬灰！
可要是不说，眼前的这位钦差世子，现在就会拧下自己的脑袋！
向前一步，是万丈深渊！
退后一步，是刀山火海！
没有活路！
根本就没有活路！
这一刻，张远终于明白了秦羽那句话的意思。
“再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
那根本不是机会！
那是戏耍！
是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戏耍！
“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惧，冲垮了张远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眼白一翻竟是直挺挺地，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秦羽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随手一甩，张远那肥硕的身体，便如同一袋垃圾被扔在了地上。
秦羽站直了身子，再也没有看地上的张远一眼。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那上千名杀气腾腾的御林军。
也扫过那数千名，眼神中已经重新燃起希望之火的灾民。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李峰的身上。
“李峰！”
“末将在！”
李峰轰然抱拳，声震四野！
“传我军令！”
秦羽的声音，陡然拔高！
“全军拔寨！”
“一刻钟内，整备完毕！”
“今日，本世子要让这扬州城，天翻地覆！”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那座在夕阳下，依旧显得繁华无比的扬州城。
“全军听令！”
“随我进城！”
“喏！”
千名御林军，声若奔雷，齐声应喝！
那股冲天的杀气，仿佛一头苏醒的洪荒巨兽，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凝固。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身上黑色的甲胄，染上了一层暗沉的血色。
“拔寨！”
李峰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千军齐动！
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汇成一股钢铁洪流，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扬州城所有官员的心脏上。
原本散乱的营地，在短短数分钟内，便被夷为平地。
所有的军帐、物资，被有条不紊地收拢。
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这就是百战精锐！
那些原本已经麻木绝望的灾民，此刻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眼中，那熄灭已久的火焰，在这一刻，被重新点燃！
秦羽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项关，把那些跟不上的人带上。”
“是，主上。”
项关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数千灾民之中。
秦羽一抖缰绳。
“进城！”
战马长嘶，铁蹄踏上了通往扬州城的官道。
身后，千名御林军，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紧随其后。
再往后，是那数千名沉默的，却又目光灼灼的灾民。
一支诡异的却又带着无尽压迫感的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朝着那座江南最繁华的城池压了过去。
……
扬州城。
南城门。
守城的兵卒，正靠在墙角，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
突然，地面开始轻微地颤抖。
起初还很微弱。
但很快那颤抖变得越来越剧烈！
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奔腾而来！
“怎么回事？”
城楼上的守将，脸色一变，连忙扶住墙垛，朝着远处眺望。
只一眼，他的瞳孔，便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远处官道的尽头，烟尘滚滚。
一面黑底金龙的秦字王旗，在夕阳下，猎猎作响！
在那王旗之下，是黑压压的一片！
是望不到头的，身披重甲的骑兵！
那森然的铁甲，那冰冷的刀锋，汇聚成一股让人窒息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
“敌袭？”
守将的嘴唇哆嗦着，几乎站立不稳。
可当他看清那面王旗时，又猛地愣住了。
“快，快去禀报总督大人！”
“镇国王世子，带兵进城了！”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变得尖锐而又扭曲。
整个城楼，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然而，秦羽的军队，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
轰隆！
队伍的前锋，已经抵达了城门之下。
看着那黑洞洞的城门，李峰眼中寒光一闪，就要下令撞门。
秦羽却抬了抬手。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城楼上那些慌乱的身影。
他不动。
身后的千名御林军，也纹丝不动。
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比直接攻城，还要恐怖一万倍！
城楼上的守将，汗如雨下。
他不敢开门，可他更不敢不开门！
这位爷，可是刚在嘉峪关外，用震天雷屠了八百黑狼卫，还砍了镇南王麾下大将脑袋的主！
自己这小小的城门，够他一轮冲锋的吗？
就在他快要被逼疯的时候。
城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让开，都让开！”
“总督大人来了！”
很快，城门从内部被打开。
一名身穿二品官服，体态臃芬，面色白净的中年男子，在一众官员和亲卫的簇拥下，快步走了出来。
正是江南总督周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