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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
秦羽谢绝了那名老太监派人护送的好意，独自一人，拿着那份写着地址的圣旨，走向了京都内城。
他不需要任何人引路。
这座府邸，他比谁都熟。
上一世，这里是秦飞迎娶苏家大小姐后，皇帝御赐的驸马府。
而他，则是在那场盛大的婚宴之后，被乱棍打断双腿，扔出王府的丧家之犬。
如今，物是人非，府邸依旧，主人却换了。
何其讽刺。
府邸门前，两队禁军持戟而立，神情肃穆，盔甲在灯笼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来者止步！”
一名校尉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秦羽的去路。
“此地乃陛下御赐府邸，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秦羽站定，抬眼看了看那块还未挂上牌匾的门楣，眼神古井无波。
他什么也没说。
只是从怀中，缓缓掏出了那卷明黄色的圣旨。
校尉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根本没看清圣旨上的字，但那刺目的颜色和独一无二的龙纹卷轴，已经说明了一切！
“噗通！”
刚才还一脸威严肃杀的校尉，双腿一软，竟直接单膝跪了下去！
他身后的十几名禁军，更是齐刷刷地跪倒一片，盔甲碰撞，发出哗啦的声响。
“末将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驸马爷驾到，罪该万死！”
校尉的声音里，充满了惶恐。
开玩笑，这可是御赐府邸的第一晚，新主人刚到，就被自己拦在门外盘问。
这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他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秦羽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将圣旨收回怀中，迈步向府门内走去。
“恭迎驸马爷！”
校尉和一众禁军，头颅深埋，声音整齐划一，响彻长街。
直到秦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后，他们才敢缓缓抬起头来，一个个额头上，已满是冷汗。
……
翌日，清晨。
秦羽在一间偏院的客房中醒来。
一名新分派来的老仆，早已在门外恭候。
“驸马爷，您醒了。”
老仆躬着身子，态度谦卑。
“热水和朝食已经备好，您看……”
“不必了。”
秦羽淡淡地摆了摆手，“给我备一盆清水即可。”
他不喜欢被人伺候，尤其是这种陌生的环境。
就在老仆准备退下的时候，一名小厮却慌慌张张地从前院跑了过来。
“管家，管家，外面有人求见！”
老仆眉头一皱，斥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是何人求见？”
小厮喘着气道：“不不知道，只说是一位小姐，非要见驸马爷。”
秦羽的动作一顿。
小姐？
这个时候来找他的，除了镇南王府那几个所谓的姐姐，还能有谁？
是来继续哭闹，还是换了法子，想打亲情牌？
秦羽的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
“不见。”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告诉她，我秦羽已经不是镇南王府的人，从此以后，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是。”
老仆连忙应下，正要吩咐小厮去回话。
一个清脆却带着几分怒气的声音，已经从院外传了进来。
“秦羽，你好大的架子，连我都不见了吗！”
这个声音……
秦羽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转过身，只见一道倩影已经不顾小厮的阻拦，快步闯了进来。
来人身穿一袭淡粉色烟罗长裙，身姿窈窕，面容姣好，只是此刻，那张漂亮的脸上，却布满了冰霜与责难。
正是当朝丞相之女苏婉晴。
曾与他有过婚约，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的金童玉女的另一半。
也是上一世亲眼看着他被废，而后转头嫁给秦飞的女人。
秦羽看着她，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苏婉晴却像是没看见他冰冷的目光，一上来，便摆出了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
“秦羽，我真没想到，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与痛心。
“我听说了，昨夜在宫门前，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顶撞王爷和王妃，逼得他们颜面尽失！”
“他们是你的亲生父母，是你的长辈！”
“就算他们有千错万错，你为人子，怎能如此不孝！”
“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京城都在传，说你秦羽攀了高枝就忘了根本，是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
她义正言辞，字字句句，都在为镇南王府鸣不平。
仿佛秦羽，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听着这番话，秦羽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说完了吗？”
他淡淡地问道。
苏婉晴一愣，被他这副态度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秦羽缓缓上前一步，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可怕。
“苏大小姐。”
“我家的事，你有什么资格来管？”
一句话，让苏婉晴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我……我……”
她你了半天，才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声叫道。
“我没资格？秦羽，你真是忘恩负义！”
“王爷王妃将你养育成人，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说出这种话来！”
“忘恩负义？”
秦羽脸上的嘲弄之色，愈发浓郁。
“苏大小姐，在我面前，就别提恩义这两个字了，你不配。”
他声音一沉，目光如刀。
“我倒想问问你。”
“当初是谁，眼看着我在王府备受欺凌，却视而不见？”
“又是谁，在我被秦飞设计陷害，名声尽毁之时，第一时间站出来，请求解除你我的婚约？”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旬月之前，苏大小姐你不是已经和镇南王府的二公子秦飞，定下了新的婚约吗？”
“怎么？”
秦羽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现在看我成了护国驸马，圣眷正浓，就又跑来我这里，摆出这副青梅竹马、痛心疾首的嘴脸，是想做什么？”
“是想教训我一顿，回去好向你的新未婚夫邀功？”
“还是觉得我秦羽好欺负，可以任由你苏大小姐，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彰显你那高高在上的道德与仁义？”
秦羽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苏婉晴的脸上！
他将那层虚伪的温情面纱，毫不留情地撕了开来，露出了底下最不堪的算计与交易！
苏婉晴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血色尽褪。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眼中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她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从前在她面前，总是带着几分讨好与卑微的秦羽，如今会变得如此尖锐，如此刻薄！
那些话，像是一把把刀子，将她所有的伪装都剖开，让她无所遁形！
“不，不是那样的。”
豆大的泪珠，从苏婉晴的眼眶中滚落，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下。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我没有，我不是自愿的。”
“解除婚约，是爹爹的意思，和秦飞定亲，也是家族的逼迫。”
“秦羽，你要相信我，我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我身不由己啊！”
这番哭诉，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任何一个男人看到京城第一才女，曾经的未婚妻为自己哭成这个样子，恐怕都会心软，都会动容。
然而，秦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她精湛的演技，看着她那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
他的心中，没有半分怜惜，只有一片冰封的死寂。
若是上一世，那个愚蠢天真的自己，看到这副场面，恐怕真的就信了。
真的就会以为她是被家族所迫，是有苦难言。
然后，他就会像个傻子一样，去安慰她，去体谅她，甚至会为了她，再次与秦飞、与整个镇南王府为敌。
可他不是了。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
上一世的那个雪夜，他被秦飞的人打断双腿，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到城外的乱葬岗。
那个时候，苏婉晴就在不远处的一辆华贵马车里。
她掀开车帘，用着和现在一模一样，充满泪水与不忍的眼睛，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就那么决绝地放下了车帘。
马车缓缓离去，没有丝毫的停留。
身不由己？
家族所迫？
何其可笑！
从始至终，她选择的都只是对她最有利的那条路罢了。
见秦羽久久不语，只是用一种看透一切的冰冷眼神看着自己，苏婉晴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她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眼前的秦羽，太陌生了。
陌生到让她感到了恐惧。
秦羽终于收回了目光，那双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过去的情感。
只剩下，无尽的漠然。
“哭完了？”
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