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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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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0章你说呢(第1/2页)
    宁寿宫的檀香被穿堂风卷散了几分,太上皇苍老的声音在殿内缓缓荡开:
    “起来吧,翰飞。“
    常翰飞深吸一口气,这才敢微微抬头。
    穿堂风再次拂过,吹得烛光忽明忽暗,他抬眼望向龙榻,只是这一看,瞳孔骤缩——
    嗯!?
    龙榻上,那道身影依旧是帝王气派,可却又隐隐陌生。
    他印象中的太上皇,目光如鹰隼,眉宇间自生一股锐气,即便是素日闲谈,也无形中透出凌厉。
    可此刻——
    那双眼仍是摄人心魄的深沉,却仿佛隔了一层雾,不似从前明锐逼人。
    身形分明没太大变化,可肩背微塌,不再如刀削般挺直,只让人觉得,这个曾经雷霆万钧的帝王,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压着脊骨。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神情!
    从前,太上皇喜怒不动于色,眸底永远藏着未说出口的筹谋。
    而现在,他神色平静,却不像昔日的深不可测,倒像是——倦了。
    是的,倦了。
    不是肉身的衰老疲惫,而是一种沉寂,仿佛经年前燃烧过盛旺的火,如今只余下灰烬后的余温,冷冷地、无声地燃烧殆尽。
    短短数月不见,竟——如此憔悴!
    “怎么?“太上皇淡淡开口,声音沉缓,却已不似往常迫人,“孤的样子,很意外?“
    常翰飞心下一跳,急忙低首:“臣不敢。“
    太上皇轻笑两声,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如今的模样。
    “辽东的军报可有一一细看?”
    常翰飞心头微微一动,不明白太上皇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他低下头,恭敬答道:“臣——一一细看,不敢有任何遗漏。”
    太上皇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声音轻缓,却偏偏带着不容忽视的威势:“那......有什么感想?”
    感想?
    常翰飞心头猛地一跳,指尖不自觉地微微收紧。
    ——为什么会问这个?
    辽东对太上皇一脉的人来说,是一个耻辱的伤疤,一根深深扎进血肉的刺。
    当年努尔哈赤崛起,结果三十万大军功亏一篑,兵败如山倒。
    彼时朝野动荡,此前又经历太子起兵谋逆,内忧外患之下,太上皇不得已下罪己诏退位,从此再未曾踏出宫门半步。
    而辽东......更是一失再失,十余年间,他们这些太上皇旧部屡屡北上,却始终未能收复一寸失地。
    ——可如今呢?
    那个跟着皇帝的贾玌......那个贾家的庶子,他曾经根本不曾放在眼里的小辈,却只用了不到一年时间,不仅收复辽东,甚至一举攻破沈阳,杀皇太极,灭清国!
    ——凭什么?!
    常翰飞垂首沉默良久,终是没能立刻回答。
    “呵......”
    太上皇见他踌躇,非但不怒,反而似嘲似叹地笑了一声。笑声中,透着一股近乎冷漠的轻蔑。
    “怎么?说不出来?”
    风穿殿而过,烛火摇曳,映得太上皇的面容晦暗难明。他缓缓抬手,指尖摩挲着案上那份军报的边缘,仿佛在触碰一个遥不可及却又近在咫尺的梦境。
    “孤当年带着你们,打了那么多年,结果寸土未复……”
    “现在,却被一个毛头小子,一年时间,全部打回来了。”
    他语调平静,可听在常翰飞耳中,却仿佛有股森冷寒意渗入骨髓。
    是啊,他们拼尽全力打不赢的仗,那个少年将军凭什么赢得如此轻易?
    他们这些老臣十几年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皇帝的人就能做到?
    难道......真的是天命已变?!
    大殿内,沉寂得仿佛空气都被冻结。
    常翰飞喉结滚了滚,最终只低声道:“上皇......臣有罪。”
    “罪?”太上皇嗤笑一声,目光幽深:“你有什么罪?败的是孤,退的也是孤。”
    常翰飞再次低头,一副受气包的摸样!
    太上皇看着无趣,缓缓坐回龙榻,手指轻轻敲击案几,发出沉闷的声响。
    “罢了......”
    他淡淡道,仿佛方才那些锋芒毕露的诘问,只是一场幻象。
    常翰飞心头一松,可随即又是一凛——因为他知道,太上皇绝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
    “如今最主要的问题是不是这个了!“
    太上皇端起茶抿了一口,浑浊的眼底精光一闪,“贾玌如今掌着五军都督府左都督的印,你这个右都督——“茶盏重重落在案上,“可还压得住?“
    常翰飞又被问得一愣,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臣......“
    他张了张嘴,舌根发苦。
    五军都督府的印信如今形同虚设,那个手握重兵的贾玌——谁压得住?
    再加上那皇帝此刻的势力,以及对那贾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贾天戈是他生的呢!
    反观自己,虽说身为右都督,但此刻可谓是孤立无援了......
    文官一脉张荣倒台,后又有开国一脉的功勋,居然不请自来,一同前去给贾玌祝贺!
    “吞吞吐吐!“一声暴喝在殿内炸响,太上皇十分不悦,“怎么,回答孤的问题很难吗!?“
    常翰飞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青金石打磨的方砖沁着寒意,却压不住他脊背上渗出的冷汗。
    “臣...臣...“
    殿内忽有瓷裂清响。
    “两个月零十七天!“太上皇突然抓起案上茶盏砸在地上,“你递了十三道折子求见,结果见了孤就像个锯嘴葫芦!”
    常翰飞顾不得飞溅到脸上的茶水,忙不迭躬身,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上皇息怒!实在是如今局势复杂难测,贾玌势大,又深得陛下庇佑,臣......臣实感力不从心。”
    常翰飞话音未落,太上皇忽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嗤笑。
    那笑声极轻,却像一把冰冷的刀,骤然扎进常翰飞的胸口。
    “哼——“
    “你也压不住他,就像孤——压不住皇帝一样。“
    这声音平平淡淡,可落在常翰飞耳中却如雷霆炸裂!
    他猛然抬头,瞳孔震颤地看着太上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上皇也......
    太上皇缓缓抬起眼,浑浊的目光对上他的视线,仿佛已经洞察一切。
    常翰飞忽然觉得脊背发寒。
    “上、上皇......“
    “罢了。“太上皇缓缓闭上眼,神情出奇的平静。“过往云烟而已。“
    这一句话说得极轻,却像惊雷般在常翰飞心头炸响!
    过往云烟?那可是太上皇半生的心血!当年在辽东丢掉的尊严、被迫退位的耻辱,如今竟只能沦为一句轻描淡写的“云烟“?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440章你说呢(第2/2页)
    本以为今日得以召见,事情会稍有转机,但......
    常翰飞浑身一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皮,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袍。
    但还未等他消化这个念头,太上皇已再次开口——
    “年后二月。“太上皇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小事。“待大雪消融,孤会与皇帝一道,回金陵祭祖。“
    轰——!
    这一刻,常翰飞终于确信——太上皇不仅认输,他甚至主动向皇帝示弱!
    金陵祭祖历来是帝王彰显孝道、宣示正统的大事,可如今,上皇竟要与皇帝同行,这不等于宣告天下——太上皇彻底承认了皇帝的权威?!
    ——不甘心!
    常翰飞脑中轰然作响,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连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胸腔内翻涌着不甘。
    他总算明白了。
    ——这两个半月来,上皇为何始终避而不见。
    ——为何今日忽然宣召。
    ——又为何句句诛心却神色淡漠。
    原来太上皇早已看清了一切!
    连他这几个月私下的那些小动作......怕是都逃不过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
    殿内忽然陷入一片死寂,只剩穿堂风掀动帷幔的轻响。
    常翰飞耳边嗡嗡作响,仿佛还有太上皇刚刚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在回荡——
    “可还有何事要是相告,若无,那你下去准备吧。”
    ——准备什么?
    他不明白,却又好像明白。
    常翰飞垂眸,看着地上那碎裂的茶盏,瓷片裂痕犹如一道劈开山河的剑影,将他对太上皇仅存的侥幸斩得粉碎。
    他缓缓抬首,对上太上皇的视线,那张苍老的面容平静如水,再无方才的凌厉,只剩下深邃的审视。
    “臣......”常翰飞嗓音微紧,“臣......明白。”
    太上皇微微阖眸,唇角若有似无地轻扬了下,仿佛早就预料到他的回答。
    “明白就好。”
    那四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沉甸甸地压下。
    ...
    常翰飞退至殿门外,腰背始终躬着,脚步缓慢而沉。
    殿内,烛火幽微。
    太上皇的目光从渐远的背影收回来,良久,忽然叹了口气。
    “——常翰飞啊,你可别变成第二个张荣。”
    他的声音低沉,但又有些让人胆寒。
    也因为当初的不管不顾,至使张荣擅自主张,甚至不惜卖国!
    这也是为何他今夜要召见常翰飞的缘故,无非就是为了警告他。
    他怕了,他怕自己麾下的这两人最终走向同一条路,但更多的是,害怕忠诚自己的麾下有一日会抽刀挥向自己!
    而张荣的背叛宛如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可谓是压死太上皇前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是......
    殿角垂首伺候的老太监闻言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几乎屏住。
    ......
    常翰飞回到府邸时,已是子时三刻。
    府中灯火通明,两名心腹将领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见他踏入院门,管家急忙迎上前,低声道:“老爷,几位将军已在书房候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足以见得他们对于太上皇的召见是多么的重视,就为了等着常翰飞从宫里出来得到第一手消息。
    常翰飞脚步微顿,抬眼望向书房方向。
    檐下铜铃在夜风中轻响,却掩不住书房内传来的几声压抑的交谈——显然,那群等急了的老部下已在屋内焦躁不安。
    他走上前去,抬手推开房门。
    “嘎吱——“
    书房门被推开的一瞬,屋内嘈杂戛然而止。
    屋内两名身着戎装的将领“唰“地同时弹身而起,为首的乃是常翰飞统领的扬、振两营中的扬威营指挥使吴镇。
    粗眉倒竖、身形魁梧,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紧按着腰刀,眼睛死死盯着突然推开房门之人。
    吴镇看清来人后,眼中精光一闪:“都督!“
    见来人是常翰飞,振威营指挥使季鸿也赶忙上前行礼。
    常翰飞没有立即叫他们起身,而是缓步走到书案前。
    见到常翰飞如此,二人顿时一惊,面面相觑!
    “都督!“吴镇走上前,“太上皇召见,究竟说了什么?“
    身后的人虽未开口,但紧绷的身躯、攥紧的拳头,无一不在昭示着他们的焦灼。
    ——谁都知道,太上皇这次召见,非同寻常!
    常翰飞缓缓脱下氅衣,交由管家,神情平静得可怕。
    “年后二月。“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声音低哑,“上皇将与皇帝一同回金陵祭祖。“
    ——死一般的寂静!
    吴镇瞪大眼睛,像是没听懂:“金陵?一起?!“
    季鸿脸色铁青:“这不等于......上皇公开承认,要......?“
    ——承认皇帝的权威!承认太上皇的时代已经结束!
    常翰飞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抬眼,眸子里映着烛火的光影,像一口枯井。
    “不......“吴镇嗓音嘶哑,猛地一掌拍在桌上,“怎么可能?上皇怎会甘心?!“
    “不甘心又如何?“常翰飞的声音冰冷得像一把剖心挖骨的刀,“张荣倒台,开国一脉此刻更是想着直接改换门庭,兵权在手,朝堂上下都是皇帝的人。“
    他缓缓转身,目光逐一扫过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心腹,一字一顿道:“太上皇——认输了。“
    季鸿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在寂静的书房里发出“咔“的轻响。
    他眼底那一簇火苗骤然暗下去,像是被人掐灭的烛芯。
    ——现在的他们算什么?
    不同于开国一脉的勋贵,皇帝多少还会念及祖上功勋。
    而他们,都是太上皇一手提拔上来的,开始本就是用来制衡开国勋贵的棋子,如今却成了与皇帝针锋相对的尴尬存在。
    “啪!”
    季鸿猛然一拍桌案,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刀剑出鞘般的锋利——
    “都督——您甘心吗?”
    他目光如电般盯着常翰飞。
    被这么质问常翰飞眼睫低垂,脸上神情莫名。
    烛火跳跃间,他那张向来阴沉冷峻的面容竟显出一丝诡异扭曲,嘴角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动。
    吴镇和季鸿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张脸——
    忽然!
    “呵......“
    一声轻笑在死寂的书房里炸开。常翰飞的嘴角缓缓勾出一个阴鸷的弧度,像是被牵动的傀儡线勒出的诡异笑脸。
    “你们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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