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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英深深吸了口气，指尖在嫁衣的云纹袖口上紧了紧，起身下轿。
隔着盖头，她看不真切周围，只听人声如潮，有孩童在四周边拍手边唱着清水县特色迎亲打油诗，也有妇人高喊着“陶婶子，快！新郎官迎亲回来了！”
更多的人则是惊叹连连：“哎呦，这嫁衣可真美！”
“小宋大夫人美，再穿上这么美的嫁衣，不知会美成什么样，一会儿可得好好瞧瞧！”
“这么好的嫁衣，得花不少钱吧，啧啧，都说宋英有钱，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人声实在是太吵闹，更多的宋英就没听真切了，她她垂眸盯着脚尖，在金媒婆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跨过那盆烧得正旺的炭火。
火苗跳跃，虽明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跨过去的一刹那，还是有点担心被燎到，毕竟嫁衣裙摆很长，她平时很少穿这种衣裙。
索性金媒婆做惯了这些事情，在她跨的时候，很是贴心地帮着托起裙裙。
走过院子，堂屋的门槛上贴着红纸剪的“囍“字，宋英抬脚迈过时，忽觉袖口被人轻轻一拽。盖头下，她瞥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稳稳托着她的肘。
指尖的温度透过层层嫁衣传到皮肤上，暖暖的，让人十分安心。
落后一步的金媒婆噗呲笑道：“哎呦，这秀才公就是与一般新郎官不一样，体贴得哟！”
袁家堂屋房门并不怎么宽阔，只够两人同时通过，她这个做指引喜娘的只能落后一步。
周围的人都是大笑起来，有妇人高声道：“那可不，我们清娃最是心细，不然怎么能小小年纪就考中秀才！”
民间不像品官之家那般讲究，家有祖父母的，新人拜高堂时与父母同列，一并拜之。
此时，坐在上首的陶氏笑得满脸褶子，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别夸了，他们年轻，当不得夸，赶紧拜堂，别误了吉时！”
众人哈哈大笑，在鞭炮、唢呐、锣鼓声里，主持拜堂的礼生拖长语调高喊：“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拜完天地，新人被引入新房。
新房内燃着龙凤喜烛，烛火将满室的红帐映得如晚霞流泻，连空气都染上了甜腻的喜气。
“坐帐了——”金媒婆拖着长音，扶着宋英在铺着龙凤被的床沿坐下。
宋英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大红盖头还遮着她的视线，但她能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灼灼如这满室烛光。
金媒婆递过来一杆包红绸的秤，“请新郎官掀盖头，从此称心如意！”
袁清接过，秤杆轻轻挑起盖头一角。
眼前骤然明亮起来，宋英下意识抬眸，目光直直撞入了袁清的眼睛里。
那双漆黑的眸子如有水光般润泽，倒映出一身嫁衣的她。
满满的，只有她。
宋英杏眸一弯，笑了笑。
袁清瞳孔微微张大，满目惊艳。
原来，她今儿这般美，比他想象的美丽许多，美得让他根本舍不得挪开眼。
金媒婆端着交杯酒放到二人手中，笑眯眯打趣：“新娘子新郎官别看了，来，先把交杯酒喝了，今晚有的是时间让你们看个够！”
宋英袁清同时脸色爆红，蹭地转过头去，屋里观礼的其他人则又是哄堂大笑。
宋英觉得脸上更烫了，强忍着羞意抬起头，扫了眼屋内。
一部分是她见过的梧桐村人，还有没有见过的，想来应该是袁家的亲戚。
在这么多人面前喝交杯酒，实在有点难为情。
知道他们害羞，经验丰富的金媒婆直接上手，将二人捏着酒盏的手摆好，又推着催着：“别害羞，来，赶紧喝了这杯，永结同心！”
这距离实在太近了，呼吸间都是对方的气息，合着淡淡的酒香，宋英只觉脑子都晕乎起来，人潮声也渐渐远去，耳边只剩清浅的呼吸声，与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她眨了眨眼睛，看见对面的袁清舔了舔嘴唇，显然也很紧张。
在金媒婆的催促中，宋英将酒杯凑至唇边，力道带动之下，袁清不由自主又靠近了几分，近到能触碰到彼此的睫毛。
宋英眼睛眨得更快了，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直到手中的酒盏被抽走，宋英脑子都晕的，不知道怎么完成的这合卺礼。
在二人脸红心跳尚未平息之时，金媒婆已经抓起干果撒帐：
“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撒帐西，锦带流苏四角垂，揭开便见娥面，输却仙郎捉带枝。撒帐南……”
宋英与袁清并排坐着，仍有一颗颗花生莲子桂圆从身上掉落，后续都是晕乎乎的。
等一切结束，袁清外出去敬酒，屋内的人走了大半，宋英才终于清醒几分。
一叠红豆饼被端至她面前，“嫂子，饿了吧，吃点垫一垫，这是我哥让准备的，说你喜欢红豆饼。”
宋英抬眸，见袁珊笑吟吟的，满脸都是打趣。
屋里还有其他几个年轻的女孩，宋英没好意思大口吃，只小口小口吃着。
袁珊便热情地一一与她介绍，除几个梧桐村的女孩外，多是袁家的亲戚。
神医的名头太大，众女孩面对宋英时有几分怯意，并不敢像袁珊般打趣，均是和善地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
天渐渐黑了，外面的宴席也散了，袁清被人搀扶进来，袁珊招呼女孩们离开，还调皮地冲宋英眨眼：“嫂子，我哥就交给你了，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有之前的经历，这会儿宋英脸皮已经厚起来，闻言脸上还是有些微微泛红。
她插上门栓，一回头，便见刚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袁清已经坐起来，一副逃过一劫的模样，“可算是都走了。”
宋英莞尔，“你装醉呀？”
袁清抻了抻衣袖，理所当然道：“我这酒量，不装醉今晚就别想清醒！”
宋英笑了。
袁清也笑。
然后，二人对视着，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均有些不自然地别开头。
宋英左看看右看看，打量着新房，窗户上贴了大大的“囍“字烛台上大红的龙凤烛静静燃烧着。
她没话找话，“屋子挺宽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