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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活干了？”
灾管局D7实验室，锅盖头穿了一件囚衣，赤着脚走在囚室光滑的水泥地面上，这间一百平方起的囚室之中，摆放了各种极具视觉冲击的雕塑与油画，还有一些风格大胆前卫的先锋画作。
他平时...
怀表的指针停在零点三分，那声“咔嗒”像是某种古老契约的封印被轻轻叩响。韩溯的手指悬在表盖上方，没有合上，也没有触碰。阳光从古堡高窗斜切进来，照在铜制外壳上，映出一圈微颤的光晕，仿佛时间本身在此刻打了个结。
毕飞察觉到异样，咖啡杯搁在桌角，发出轻微碰撞声。“怎么了？”
韩溯没回答。他听见了??不是耳朵听到的，而是颅骨深处传来的一丝震鸣，像有谁用指尖轻敲他的记忆皮层。水晶骷髅正静静躺在抽屉里，但它内部的幽蓝光芒透过木缝渗出，如同呼吸般明灭。他知道，那不是错觉，也不是残留的精神波动。这是回应，来自极南之地的回应。
“它醒了。”韩溯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寂静，“不是全部，但第一枚齿轮已经转动。”
毕飞脸色骤变：“你说的是‘源核’？可李摩西笔记里写过，机械心脏至少需要七重共鸣才能启动，而且……必须由‘双生容器’同时激活。”
“我以为那个‘双生容器’是我和他。”韩溯望向窗外神树的方向，“但现在我想错了。真正的双生，从来不在人间。”
话音未落，桌面突然微微震动。笔记本自动翻页，纸张无风自扬，最终停在一页手绘图上：两座对称的城市，一座悬浮于空中，另一座倒悬于地底，中间由一根贯穿星球的轴线连接。那是《调查报告》中从未公开的附录图纸，编号X-13，标注为“原始锚定结构”。
“青港……只是投影？”毕飞喃喃。
“不，它是真实的，但也只是半边。”韩溯站起身，走到书架前取出一本泛黄的日志??母亲留下的红色笔记残卷。他在最后一页发现了一行新出现的字迹，墨水像是刚刚干涸：
**“当怀表逆走，镜城将现。”**
空气仿佛凝固。韩溯猛然想起三天前母亲离去的那个夜晚，她放在鞋柜上的怀表，背面刻着一组坐标：南纬78°42′，东经167°15′??正是南极罗斯冰架下方，传说中“黑塔遗址”的位置。
“宋楚时。”他低声念道，随即抓起通讯器，“接红海终端。”
几秒后，沙哑却清晰的声音传来：“我还活着。”是宋楚时，背景有低频嗡鸣，像是巨大机械运转的余震。
“你在哪里？”
“地下三百米，冰层夹层。这里有一座城市……不对，应该说是一座‘倒影’。建筑样式和青港完全一致，但所有文字都是反的，街道上站着成千上万具机械躯壳，像在等待指令重启。中央也有神树，只不过……它的根系向上生长，刺穿冰穹。”
韩溯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幅图纸。上下对称，阴阳互映。青港与镜城，本是一体两面。
“你看到什么标志了吗？”他问。
短暂沉默后，宋楚时声音微颤：“主殿墙上有个徽记??三只眼睛，睁开两只，第三只被锁链缠绕。下面写着一句话：‘观测者尚未归位，轮回不可终结。’”
韩溯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是“神明调查局”最初的图腾，早在组织成立之前就存在于多个文明遗迹中的符号。李摩西曾推测，它代表的是“时空监察系统”的自我标识??一个超越人类理解的维度管理机制。而那句“观测者尚未归位”，意味着整个潮汐循环仍未结束。
“他们不是神明。”韩溯忽然明白，“他们是管理员。我们才是实验品。”
毕飞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每一次逆转潮汐，都不是拯救世界，而是……触发新一轮测试？”
“也许一开始是救赎，后来变成了考核。”韩溯缓缓坐下，“母亲当年参与的项目，根本不是研究如何抵御神降，而是设计‘合格容器’的标准流程。低瘦男人……他是上一轮的幸存者，也是失败品。因为他动了感情，选择了保护而非执行。”
房间里陷入死寂。
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孩子们在庭院奔跑嬉笑，仿佛战争真的只是一场幻觉。可韩溯知道，那不过是现实修复机制掩盖伤痕的结果。真正的裂隙，藏在时间褶皱深处。
他重新打开怀表，发现背面那组坐标竟开始发光，细微的光点沿着经纬线移动，宛如一颗微型卫星正在定位。与此同时，水晶骷髅的蓝光骤然增强，整间图书馆被染成一片深海般的色泽。
意识再次松动。
这一次，不是回溯过去，而是被拉向未来。
画面闪现：
??南极冰盖崩裂，一道银白色巨柱冲天而起，形如倒置的钟楼；
??镜城升起，与青港在空中对接，形成完整的环状都市；
??神树分裂为二，一枯一荣，枝叶交缠成巨大的神经网络；
??无数人站在街头仰望天空，瞳孔中映出同一个身影：他自己，悬浮于两城之间，左手持水晶骷髅，右手握着一把由光构成的钥匙；
??然后，一声叹息响起，不属于任何人，却响彻每一寸空间：“第十二次潮汐，准许接入。”
影像戛然而止。
韩溯猛地睁眼，鼻腔溢出血丝。毕飞扶住他肩膀，声音发抖：“你看到了什么？”
“结局。”他抹去血迹，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但我们还有选择权。”
他站起身，走向窗边。远处神树静立，叶片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传递某种密码。他知道，真正的任务才刚开始。逆转潮汐不是终点，而是觉醒的序章。所谓“英雄”，并非牺牲自己去维持平衡，而是打破规则，重建秩序。
“毕飞，帮我做件事。”他说，“联系全球剩余的十三个调查分局，启动‘破镜协议’。我要所有关于镜城的数据，无论真假，全部汇总。另外，找出当年参与‘双生计划’的所有研究员名单，尤其是……失踪的那七个。”
毕飞迟疑：“包括李摩西吗？他明明已经死了。”
“不一定。”韩溯摇头，“我见过他的尸体，可那具躯体没有心跳记录，也没有脑波残留。更像是……被借用过的容器。”
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自行启动，跳出一段加密视频信号。画面模糊晃动，最终聚焦在一个昏暗房间内。一名身穿旧式调查局制服的女人背对镜头，正在书写什么。她转过身时，韩溯浑身一震。
那是母亲。
但她比十年前年轻许多，面容清晰，眼神锐利如刀。她直视摄像头，嘴唇微动，传出断续音频：“……若你看见这段影像，说明‘记忆继承’已完成。记住，不要相信任何自称‘管理者’的存在。真正的神明从未降临，它们一直就在我们体内沉睡。而钥匙……从来不是用来开启门的，是用来关闭系统的。”
视频终止。
房间再度安静，唯有怀表滴答作响，这次却是顺时针行走。
毕飞久久无法言语，最终只问了一句：“你还打算去南极吗？”
韩溯点头：“必须去。但不是现在。镜城不会主动浮现，它需要对等的能量牵引。而能引动它的，只有两个东西??一个是机械心脏的完全苏醒，另一个……是我在两个世界中同时存在。”
“你是说，你要让自己‘分裂’？”
“不是分裂。”他望着远方冰原方向，轻声道，“是重合。”
数小时后，韩溯独自来到古堡地下室。这里曾是皇帝之书的存放处，如今只剩空架与尘埃。他在墙角摸索片刻，推开一块松动石砖，取出一只密封铁盒。盒中是一枚金属芯片，表面蚀刻着DNA螺旋纹路，标签上写着：“K-01样本?人格备份?初代容器核心数据。”
这是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十年前，她将自己的部分意识编码封存，只为等待这一刻。
他将芯片插入便携终端，按下读取键。
蓝光闪烁，虚拟投影缓缓成型：一个全息影像的女人坐在桌前，穿着实验室白袍，面前摆着一杯冷却的茶。
“溯儿，如果你看到这个，我已经做出了选择。”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我不是逃离，而是提前进入镜城。因为只有在那里，才能干扰系统的自动校准机制。每当你逆转一次潮汐，现实就会产生微小偏移，而我会利用这些缝隙，植入‘错误数据’，让系统误判容器稳定性。”
韩溯怔住。
原来母亲从未真正消失，她以另一种方式参与了每一次轮回。
“我知道你在恨我。”全息影像继续说道，“恨我没有告诉你真相，恨我把你交给那个人去训练。可你要明白，在最初的设定中，只有一个结局：容器彻底吞噬人性，成为纯粹的执行体，完成使命后自我销毁。而我所做的，就是不断制造变量，让你保有情感、记忆、痛觉……这些看似弱点的东西，才是打破循环的关键。”
泪水无声滑落。
“最后一次逆转之后，系统会尝试重置一切，包括你的意识。但只要你还记得那只笼子，只要你还能感到痛苦，你就不是它定义的‘完美容器’。你是人，是我的儿子，是你自己选择成为的人。”
影像渐渐淡去，最后一句话留在空中：“去找我吧，在镜城中央。我们还有最后一扇门要关上。”
韩溯关闭终端，抱紧铁盒，久久伫立。
他知道，接下来的旅程不再是孤独的抗争，而是一场跨越时空的团聚。他不再是为了“拯救世界”而战，而是为了夺回属于人类的选择权??决定是否接受神明的规则，决定是否延续无尽的测试，决定未来是否只能有一种可能。
三日后，韩溯启程前往南极。
同行者仅有两人：毕飞负责技术支援与外部联络，宋楚时则携带从镜城带回的一块“活体冰晶”，据称是机械心脏的神经接口之一。飞行途中，他们遭遇了三次空间扭曲，两次时间跳跃，甚至有一次整架飞机在雷达上消失了十七分钟，再出现时机舱内所有人手表都慢了整整六小时。
抵达罗斯冰架时，暴风雪正肆虐。
三人乘坐钻探艇深入地下，穿过数百米厚的古老冰层，终于见到那座传说中的镜城。它不像废墟，反而像一座正在苏醒的活体城市。街道由黑色合金铺就，反射出诡异的紫光；建筑外墙布满脉络状纹路，随着某种节律微微搏动；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光点，如同游动的记忆碎片。
而在城市正中心，矗立着那棵倒生神树。
它的根系穿透冰穹，伸向天空，枝干却向下垂落，末端连接着无数沉睡的人形舱体。每一个舱内都躺着一个与韩溯容貌相似的男人，年龄各异，衣着不同，有的穿着现代作战服，有的披着古代祭司长袍，甚至还有一个孩子，闭着眼睛，怀里抱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笼。
“这些都是……你？”宋楚时声音发紧。
“不。”韩溯走上前，伸手触碰最近的一具舱体，“他们是‘可能性’。每一个版本的我，在某条时间线上完成了使命，却被系统保留下来，作为备用容器。”
他忽然感到一阵剧烈头痛，耳边响起无数个自己的声音，交织成一首悲怆的合唱：
“我不想再来了……”
“我已经试了十一次……”
“放过我们吧……”
但他没有退缩。
按照母亲留下的指引，他来到神树底部的控制室。这里没有按钮或屏幕，只有一面巨大的镜墙，上面浮现出一行字：
【请输入终止密钥】
韩溯深吸一口气，将水晶骷髅按入墙面凹槽，同时割破手掌，让鲜血顺着裂纹流入核心。
刹那间，整个镜城震动起来。
镜面炸开蛛网般的裂痕，一道人影从中走出??正是母亲，穿着实验室白袍，发丝微乱，眼中含泪。
“欢迎回家。”她说。
韩溯扑上前，紧紧抱住她，仿佛要把十年的空白全都补回来。
“妈，我做到了。我不再是容器了，对吗？”
她抚摸他的头，轻声说：“你从来都不是。”
与此同时，远在青港的天空中，双月再次显现，缓缓融合为一轮纯白之日。全球七十三个监测站同时发出警报，但这一次，数据流显示的不再是熵增崩溃，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稳定态扩张??现实结构正在自我重组，摆脱旧有框架。
而在南极，机械心脏的最后一枚齿轮，悄然闭合。
系统提示音响起，冰冷而庄严：
【检测到非法操作。】
【观测者归位。】
【权限覆盖中……】
【神明调查系统，已关闭。】
风雪渐歇。
镜城开始崩解，化作光尘升腾，融入苍穹。那些沉睡的“韩溯”们逐一睁开眼，相视一笑，随后消散于无形。
临别之际，母亲握住他的手：“这次分离后，我可能不会再出现了。但你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追求绝对的完美秩序。混乱、痛苦、犹豫……才是生命的本质。”
韩溯点头：“我会活下去，以人的身份。”
她笑了，转身走入光中，身影渐淡。
当最后一缕光芒熄灭，韩溯独自站在空旷的冰原上，手中只剩下那只铜制怀表，指针静静停在十二点整。
毕飞和宋楚时走来，默默站在他两侧。
良久，宋楚时开口：“现在怎么办？”
韩溯收起怀表，望向东方初升的太阳，轻声道：
“重建调查局。不过这次，不再叫‘神明调查局’。”
“那叫什么？”
他微微一笑：“就叫‘人类事务所’吧。”
风吹过冰原，带来远方大陆的第一缕春意。
而在某个无人知晓的维度角落，一双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开，低语响起：
“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