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沧元图小说网】09read.com,更新快,无弹窗!
嫩妇的,带着儿子也不好改嫁,哪个男人愿意给别人养儿子?何不若给他们留下,他日舅舅再与你寻一户高门,风风光光地嫁过去,还愁没有儿子吗?”
唤春默不做声,愁眉深锁。
周二舅便当她是默许了,代她做下决定,将儿子给梁家人留下,只带她们姐妹往金陵家去。
*
唤春是家中长女,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小妹薛响云。父母亡故时,小妹尚年幼,唤春夫妇便把她接来了家中抚养。
薛家没有儿子,薛父的遗产便都留给了两个女儿,暂存梁家。加上这些年丈夫为她添置的各种衣服首饰,留给她的金银遗产,这光四季衣服就有四五箱子,还有那金镯银钏,珠玉翡翠也整整装了好几匣子,更不消说那些古玩字画,绫罗绸缎了。
周家人抬着那些箱笼,如流水般往外搬着。
宣哥儿不过四岁的光景,他年幼丧父,靠寡母拉扯长大,早早领略了人情冷暖,故而心性早慧,自幼便是沉静寡言的性子。
此刻,见家里乌压压来了一群人,他便忙躲在梁二叔身后,看着来人一箱一箱的往外搬着箱拢,一个念头突然如毒蛇一般钻到他的脑海里——
阿娘不要他了。
他这样想,心下轰然一声,恍恍若失。
如山的资财就这样被搬去别人家,梁家人看着不免眼红嫉恨。
只见梁二叔把宣哥儿往前面一推,拦下搬东西的人,气道:“我兄长不幸早逝,独子尚年幼,长嫂这一走就要将家底搬空,宣哥儿以后要怎么办?我兄长的遗产难道就没他儿子一份吗?”
唤春看着儿子,疼的眼泪直在眼眶打转,解释道:“我带走的,只是亡夫为我置办的一些衣服首饰,家中的田产地契,家活等件,一并不动,都留在梁家给宣哥儿成家立业。二叔若是不信,尽可打开箱笼验个明白,看我可曾带走半件梁家的东西?”
这边正乱着,梁老夫人便拄杖自后而来,呵斥儿子退下,正色对周二舅道:“春儿为我们梁家生下长子嫡孙,本就是大功一件,我们梁家也是有脸面的人,岂有扣她嫁妆,给人耻笑之理?今日就烦劳舅老爷把这些全都搬走,一件不留,我再额外给她添上一份,做她今后高嫁的贺礼。”
唤春心中一酸,跪在梁老夫人面前,声声哀唤阿姑。
梁老夫人也不看她,不愿阻了她的好前程,便冷着脸催促他们早些上路,又派梁二叔带着宣哥儿去送他娘最后一程。
秋风萧瑟,草木零落。
众人来到渡头,唤春低身蹲在儿子跟前,声声嘱咐着。
“宣哥儿,你别怪娘,也别恨娘,这世上我们谁都靠不了谁,都要自己给自己打算。日后若有机会,阿娘一定会想法子把你接来身边,若阿娘不来接你的话,你长大了,便来金陵找我。”
宣哥儿始终一言不发,脑中却泛起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时光。
唤春看着沉默的儿子,含泪将他拥入怀中,在他发顶、脸上亲了又亲,然后抹了抹眼泪,一狠心,毅然随着娘舅家的人登船了。
宣哥儿默默看着母亲弃他而去的背影,脸上没有情绪,在船桨划开水波那一刻,他望着那一摇一摇的破碎水面,就像刚刚面对母亲声泪俱下的嘱咐时,自己那一点一点碎裂凉掉的心。
一个不过四岁的孩童,在这一瞬间,就长大了。
他望着那水面,突然追到了船后,撕心裂肺地朝女子喊着。
“阿娘。”
梁二叔连忙追上,将宣哥儿拎起来,夹在腋下往回走着,“走吧,走吧,她要去给别人做娘,从此以后你就没有娘了。”
唤春站在船头,隔着浩渺烟波,遥望着儿子被梁二叔带走,眼泪喷涌而出。
从此以后,她也没有这个儿子了。
第2章金陵周氏这金陵保不准是真要出天子了……
长江之上,晨雾升腾。
随着一阵摇橹划桨之声,一个黑点由远及近,在秋日的岚峰薄雾中,一艘大船缓缓停靠在朱雀航。
唤春坐在船厢,隔窗遥望着金陵城。
远处的钟山蜿蜒苍翠,城郭背山面水,前朝便有相士预言——金陵地形,钟山龙盘,石头虎踞,乃帝王之宅。
而今五胡南下,北方大乱,中原世家衣冠南渡,在这江左建起了小朝廷。眼见北方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去年京师洛阳沦陷后,连皇帝都被胡人掳了去。
相王萧湛今年年初已在江左文武的拥护下进号晋王,只待北方传来皇帝驾崩丧讯,便要更进一步,即位称帝了。
这金陵保不准是真要出天子了。
……
大船靠岸时,周家的轿子并着拉行李的牛车早在渡头等候多时了,周二舅先行下船,又命仆妇领姐妹二人下来。
唤春姐妹刚一登岸,便有几个仆妇婆子簇拥上前,拥着两位表小姐上轿,仆役们也将大箱小件的行李陆续捆上牛车,一行人沿朱雀航渡口往东,浩浩荡荡往长干里家去。
轿子在一道垂花门前停下,仆妇们打起轿帘,领着两位表小姐往西边院落的永庆堂去拜见外祖母周老夫人。
w?a?n?g?址?f?a?b?u?页???????????n??????2?5????????
江左素有“江东之豪,莫强周、沈”之说,义兴周氏宗族强盛,与吴兴沈氏俱为三吴武力强宗,最为豪霸,素来通婚交好。
周老夫人出身吴兴沈氏,春秋六十余,鬓发半白,精神矍铄,膝下共有两子一女。
长子周大舅周泰,妻会稽孔氏,育有二子二女。长子周必行现任大将军从事中郎,已婚娶王氏,次子周必昌正与谢氏议婚,长女周孟姜嫁去了吴兴沈家,小女周徽华尚未出阁。
次子周二舅周睿,妻吴郡朱氏,育有一子二女。长女周令婉,次女周尚柔,幼子周必正,皆未嫁娶。
唯一的女儿,便是唤春姐妹那早逝福薄的母亲了。
唤春和响云姐妹一进屋,便对着堂上的老妇人下跪叩首,泣涕不止。
众人忙将扶起,姐妹二人又给大舅母孔夫人,二舅母朱夫人请了安后,方在外祖母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下。
唤春上一次来舅家,已是出嫁之前了,总有七八年没见,周老夫人再见外孙女,亦是分外亲切,她看着如花似玉的一对姐妹,脸上止不住的喜色。
“好,好,长大了,竟又更标志了。”又抚着薛响云的头顶道:“前几年见云儿的时候,才这么一点儿大,如今竟出落的这般人物,若是在外遇见,哪敢想是我的外孙女?”
唤春笑道:“都是托外祖母的福,生了我母亲这般的好女儿,才有了我们姐妹的造化。”
周老夫人被她奉承到了心坎儿,欢喜大笑。
唤春看着外祖母精神抖擞的模样,道:“外祖母的精神,竟又比前些年更好了。”
周老夫人笑道:“现今时局这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