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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我的弟弟(第1/2页)
S市火车站出站口,人潮汹涌。王超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休闲装,站在隔离栏杆外,目光如鹰隼般在涌出的人流中搜寻。他的姿态挺拔,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警觉,这是经历过生死危机后留下的印记。很快,他锁定了一个身影——阿浩。
阿浩穿着崭新的、但明显带着“赶集”风格的衣服,身形结实,像棵茁壮的小白杨,只是脸上带着初入大城市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最扎眼的是他两手各拎着一个巨大的、鼓鼓囊囊的蛇皮袋,分量显然不轻,勒得他手指发白,脚步也有些蹒跚。
王超心尖一软,立刻横移几步,来到守在出口的工作人员面前,语气带着少有的温和与恳切:“同志,不好意思打扰。那是我弟弟,第一次进城,东西太重了,您看能通融一下,让我进去帮他接出来吗?就两步路。”他指了指阿浩的方向。
女工作人员眼皮都没抬,公事公办地拒绝:“不行。规矩就是规矩,都进去了,里面不乱套了?外面人还怎么出来?”
王超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他理解规则,但看着阿浩在人群中艰难挪动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他提高声音,朝里面喊:“阿浩!这边!看这儿!先把袋子递出来!”
阿浩闻声抬头,看到王超,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绽开一个憨厚的笑容,大声应道:“哥!”他奋力想挤过来,但汹涌的人流和沉重的负担让他举步维艰。短短二十多米的距离,他硬是挤了十来分钟,额头上都冒了汗。
终于挪到栏杆边,王超不等他费力举起,上半身猛地探过栏杆,手臂爆发出精准的力量,一把抓住他左手的蛇皮袋用力一提。
“嚯!”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王超都有些意外。他迅速将袋子拽出来放到脚边,又探身将右手的袋子也接了出来。两个巨大的蛇皮袋与他光鲜的衣着和锃亮的皮鞋形成了刺眼的对比,周围投来各种目光——好奇、打量、毫不掩饰的鄙夷,甚至有人下意识地绕开几步,仿佛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阿浩终于从出口挤了出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还有些局促:“哥!你真来接我了!”
王超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仔细打量这个半年多没见的弟弟。个子似乎又窜了点,短发精神,眼神明亮,只是被周围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肯定得来!不然你这傻小子提着俩‘炸药包’上哪找我去?”王超笑着,试图驱散他的不安,“走吧,车在外面。”他弯腰想背起一个袋子。
“哥,我来!”阿浩抢着把另一个更重的袋子扛上肩,动作麻利。他把空出的手伸进裤兜,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力士”香烟,熟练地弹出一支递给王超,又掏出火柴“嚓”一声划着,凑近给王超点上,动作带着乡下孩子特有的朴实和亲近。
王超深吸一口,熟悉又有些呛人的劣质烟味冲入肺腑,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放松。他背上另一个袋子,分量确实不轻。“这都装的啥宝贝?这么沉?”
两人扛着大包小包往外走,周围的“真空地带”更加明显。阿浩感受到那些目光,不安地低声问:“哥,他们…都看我们干啥?我穿得不对?”
王超扫了一眼那些带着优越感和疏离感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早已习惯。他淡淡地说:“没事,他们看你哥我帅,羡慕。甭管他们,走快点。”经历过生死场,这些世俗的眼光在他心中早已轻如鸿毛。他明白,真正贵重的,是肩上这份沉甸甸的、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的亲情。
走出站口,王超径直走向停在显眼位置、线条流畅的白色宝马X5。
黄贤戴着口罩坐在驾驶位,看着王超和阿浩扛着两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大蛇皮袋走过来,画面有些滑稽,又莫名地让人心头微动。她赶紧下车。
王超打开后备箱,比划了一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后备箱空间不小,但塞进一个蛇皮袋都够呛,更别说两个了。
阿浩也发现了问题,他绕着车转了一圈,仰头看着车顶的行李架横杠,眼睛一亮,带着乡下孩子解决问题的直接:“哥!这咋办?要不,我坐车顶上?把东西放我旁边?稳当着呢!”他拍了拍横杠,仿佛那是牛车的辕架。
“不行不行!”黄贤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车顶不能坐人,太危险了,城里交警抓得严!”她看着阿浩瞬间涨红的脸,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可能太生硬,又放软了声音解释道。
王超看着阿浩窘迫的样子,笑了笑,拍拍他肩膀:“城里规矩多,你嫂子说得对。有绳子没?咱把包绑车顶上!”
“有有有!”阿浩立刻把肩上袋子放下,拉开拉链,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叠得整整齐齐但样式老旧的衣裤、崭新的毛巾、搪瓷缸子、甚至还有一小袋米……黄贤看得有些心酸,这得是多怕城里东西贵,什么都想自己带。
阿浩埋头翻找,终于从一堆杂物里拽出两根崭新的塑料跳绳:“哥,你看这个行不?”
王超接过来用力扯了扯,韧性还行。“凑合用!”他指挥着,“来,把包扔上去!”
阿浩应了一声,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双臂肌肉贲张,腰马合一,一个标准的发力姿势——那动作让王超眼神微凝,带着军人特有的力量感——轻松地将一个沉重的蛇皮袋高高抛起,“砰”一声稳稳落在车顶行李架上。紧接着,另一个袋子也被他如法炮制地扔了上去,动作干脆利落,引得远处几个观望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车漆!
“好小子!这膀子力气!”王超由衷赞道,眼里带着兄长对弟弟成长的欣慰。两人麻利地扯开跳绳,在众目睽睽之下,三下五除二将两个大蛇皮袋牢牢捆在了宝马车的车顶。奇特的组合引来更多侧目。
黄贤看着哥俩默契的配合和简单粗暴但有效的解决办法,心中有些感慨。这完全不是她的思维方式(叫个货拉拉),却透着一种来自土地、来自亲情的务实和力量。
“阿浩,”王超拉开车门,指着黄贤,“这是你嫂子,黄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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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浩立刻站直,对着黄贤就是一个标准的、带着乡土气息的鞠躬,声音洪亮:“姐!”
黄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弄得有点手足无措,赶紧上前虚扶了一下:“哎,别这么客气。快上车吧,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她声音温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亲近。
阿浩坐进副驾驶,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像个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哥,这车真亮堂!跟上次那个绿皮(军用吉普)不一样,那个更…更硬实!”他努力寻找着形容词。
王超启动车子,笑道:“那个是军用的,皮实抗造。这个嘛,城里跑跑还行。”他想起阿浩对车的喜爱。
“哥,”阿浩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盼,“能…能让我开开不?就一小段?”他手痒地搓了搓。
王超摇头,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不行。城里规矩大,得先考那个小本子(驾照)。明天哥就带你去报名。”
“阿浩会开车?”黄贤惊讶地看向王超。看阿浩的样子,实在不像摸过方向盘的人。
“嗯,开过吉普,”王超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和怀念,“开得还挺溜,在村里……我和他哥……”话说到一半,王超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扼住了喉咙。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副驾驶上,刚才还一脸兴奋的阿浩,在王超提到“他哥”的瞬间,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垮塌下去,盯着自己的鞋尖,一动不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和沉默。
黄贤敏锐地捕捉到了这陡然的情绪变化。她看看王超紧绷的侧脸,又看看阿浩低垂的脑袋,心中涌起巨大的疑惑和一丝不安。她明智地选择了沉默,只是将目光投向窗外流动的街景,给兄弟俩留出处理情绪的空间。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只有发动机的低鸣和窗外的风声。
过了好一会儿,王超才深吸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沉寂:“干爹干妈…身体都还好吧?有让你给我带话吗?”他刻意避开了那个名字。
阿浩抬起头,眼圈有点红,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好着呢!我爸天不亮就起来打拳,虎虎生风!我妈闲不住,还下地…都好!昨天接到你电话,他们可高兴了,让我好好听你话,好好学本事…说…说不能丢脸。”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格外用力。
王超默默降下车窗,一丝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些许沉闷。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眼神深邃而复杂,仿佛承载着太多无法言说的重量。那沉甸甸的蛇皮袋,那憨厚的“姐”,那句“不能丢脸”……都像锤子敲打在他心上。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过了许久,才重新换上轻松的语气,转头对阿浩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兄长的温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走,阿浩,哥带你吃好的去!饿坏了吧?”
“嗯!”阿浩用力点头,脸上重新挤出笑容,试图驱散刚才的阴霾,“火车上那饭,又贵又少,我没舍得买,中午就啃了个馍。”
王超眉头一皱,带着责备和心疼:“傻小子!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饿坏了身子怎么办?这点得改!跟你哥…”他猛地顿住,那个称呼像根刺,再次扎了一下。他迅速改口,“…跟干爹干妈一个样,就知道省!”
黄贤安静地听着,看着王超对阿浩流露出的、她从未见过的、毫无保留的关切甚至“管教”,心中波澜起伏。这个在商场上沉稳、在家族纷争中冷静、在生死关头狠厉的男人,此刻只是一个心疼弟弟、带着乡音、会为逝去战友(她猜测)而瞬间沉默的兄长。
三人来到一家地道的川菜馆,要了个清净的包厢。王超拿着菜单,几乎不看价格,对着服务员一口气报了七八个硬菜,全是麻辣鲜香的重口味,最后才想起黄贤,补了两个清淡的。
看着服务员流水般端上来的大盘小碗,很快堆满了圆桌,黄贤忍不住小声提醒:“王超,点太多了吧?我们三个人…”
王超正给阿浩倒饮料,闻言抬头,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问阿浩:“你嫂子问咱俩,吃得完不?”
阿浩看着满桌油亮喷香的菜肴,咽了口唾沫,眼睛发亮,用力点头,声音洪亮:“吃得完!姐,你放心!”
这顿饭彻底颠覆了黄贤对“饭量”的认知。王超吃得比平时多不少,但也算正常范畴。而阿浩,则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吃饭的速度不快,但异常扎实,每一口都吃得认真而满足,筷子几乎不停。红烧肉、水煮鱼、辣子鸡丁…那些堆成小山的菜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面前消失。他吃得满头大汗,却畅快淋漓,仿佛要把火车上亏空的都补回来。
黄贤几乎没怎么动筷,大部分时间都在看着。她看着王超时不时把好菜往阿浩碗里夹,看着他俩用家乡话聊着村里琐事时开怀大笑,看着阿浩那纯粹的、因饱腹而满足的笑容,以及王超眼中那份只有在阿浩面前才会完全卸下的、带着烟火气的温情。
直到最后几个盘子见了底,阿浩才满足地放下碗筷,打了个饱嗝,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黄贤说:“姐,我吃饱了。真好吃!”
王超看着几乎光盘的桌面,笑着对黄贤挑了挑眉,眼神仿佛在说:看,我说什么来着?
黄贤也笑了,看着阿浩,真心实意地说:“能吃是福。”这一刻,车顶上摇晃的蛇皮袋、车站里异样的目光、车厢中沉重的沉默…似乎都被这顿饭的热气暂时驱散了。她看到的,是王超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是跨越城乡、血浓于水的兄弟情谊。而阿浩带来的,不仅是沉重的山货,还有一份沉甸甸的、关于王超过往的、她尚未触及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