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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审判许远
睢阳郡，宋城。
姜天骄亲自慰问城中存活下来的四百名百姓。
这些幸存者呈现出蜡黄或死灰的颜色，大多数人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乾涸的枯井。
宋城战前有户口四万，城破之时仅剩四百活人，其馀百姓化作民脂民膏流入唐军肚子，代价全让宋城百姓承担下来。
康殁野波略微不解问道：「大王，张巡和许远为何非要做到这种程度？」
「哪怕睢阳郡失守落入我军之手，这后面不是还有彭城郡和临淮郡顶着吗？守淮必守徐的道理人人皆知。」
「再不济也能依托淮水构筑防线，淮南节度使高适率领重兵驻守在广陵郡，何至于通过吃人来婴城自守。」
「末将听说张巡和许远认为睢阳乃江淮屏障，若弃之，我军必乘胜南下，江淮必亡，这不是平白无故给自己徒增烦恼吗？」
姜天骄面无表情说道：「张巡和许远是想以一城百姓的性命去换取时间，至于那些变成民脂民膏的宋城百姓，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是谁呢。」
「不得不说这张巡倒是个厉害人物，仅以几千兵马便挡住尹子奇大军十三万人，放任他这样的人活下去，迟早会为我等埋下祸根，就算不死我也一定要干掉他。」
「既然张巡在这宋城血战十个月，本王自然要把他的丰功伟绩散播开来，让他跟鲁灵名扬天下，要让大唐百姓做好成为民脂民膏的准备。」
康殁野波顿时两眼放光说道：「大王英明，只要我军把南阳之战和睢阳之战的消息散播出去，
往后唐军就算想要誓死守城，当地百姓也不会同意他们这样做。」
「是啊！」
姜天骄嘴角上扬露出轻蔑表情，他的笑容中透露出无尽嘲讽：「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凡事有顺有逆，形势有常有变，顺中生逆，逆中有顺，而这才是天地之理。」
「战争机会对于敌我双方来说都是对等的，这世间就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只有此消彼长各领风骚。」
「张巡和许远以为这样就能拖住我军脚步，殊不知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利用此事，藉此鼓动大唐百姓去跟唐军进行抗争。」
「鲁灵吃光南阳城百姓在前，张巡吃光宋城百姓在后，接下来大唐百姓不会再轻易相信唐军，
谁也不想变成民脂民膏流入别人的肚子里。」
「虽然张巡在两个月前城破人亡，但是许远这个睢阳太守可还活着，本王已经让人把他从东京洛阳押来宋城，要在这城中光明正大对他进行审判，并且邀请天下文人前来造势。」
康英俊带着一个白衣老姬来到姜天骄的面前，他一脸正色禀报导：「大王，她愿意在众人面前指控许远。」
「老人家，你下定决心了吗？」
姜天骄想要看看她有多大觉悟。
白衣老姬悲愤交加嘶吼道：「老身要为家人报仇雪恨，更要亲手杀掉那个许远！！！」
「好，本王定会让你如愿以偿！」
姜天骄巴不得有人能站出来指控许远，他要把唐军吃人的事传播开来，这样才能站在道德制高点发起进攻，更能瓦解濒临崩溃的大唐民心。
至德三载，正月初十。
睢阳郡宋城聚集着越来越多的人，很多都是应邀而来的天下文人，主要是以河北人和河南人为主，其中包括五姓七望的世家大族。
数千文人齐聚刑场周围听着审判，大家都想知道这具体情况到底是怎麽回事，这是要记入史书的头等大事，几乎没有多少人愿意错过。
「带上人犯！！！」
康野波的嗓音陡然撕裂寂静。
一队燕军士兵押着许远来到刑场上，他的脚链拖在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上。
姜天骄居高临下质问道：「许远，你原先曾为睢阳太守，可知道自己究竟犯下多大的滔天大罪吗？」
台下许远让人五花大绑按跪在地，他自始至终选择沉默不语。
姜天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他面无表情冷笑道：「许远，你以为不说话就无法审判你了吗？别忘记这宋城还有四百名幸存百姓，自然有人会在天下人面前指出你的所作所为！」
「请带人证！！！」
随着姜天骄一声令下，士兵们扶着白衣老妪来到刑场上，
姜天骄抬起右手缓缓指向跪在地上的许远，他的声音带着裁决般的威严：「老人家，你是城中幸存者，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有什麽话大可对着天下人面前直言不讳。」
有人已经认出白衣老的身份，一时之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她不是张老太太吗？我还受过她的恩惠呢！」
「对啊，我也曾经到过张府做客，这是宋城鼎鼎有名的大户人家。」
「大唐朝廷不是宣称张府上千人为国捐躯吗？那她怎麽还会出来指控许远？」
张老太太仔细看着刑场上的人犯，她面如死灰的老脸变得挣狞无比，颤抖的右手抬起指向许远，嘴里发出歌斯底里的悲豪声：「啊.就是他.我的儿孙就是让他带走烹了吃.」
虽然张巡负责指挥雕阳保卫战，但是后勤保障皆为许远在负责，
当时尹子奇见到宋城迟迟无法攻下，他乾脆就不进攻，驻扎在城外等着唐军饿死。
张巡和许远在断粮后仍然死战不降，他们效仿鲁灵把弓箭上的牛皮丶筋角煮来吃，并且罗网捕捉鸟雀和老鼠进行充饥，连同皮制铠甲都被煮熟吃掉。
直到最后什麽都没得吃了，唐军只好大肆吃人。
张巡首先烹杀自己爱妾强令唐军吃下。
许远随后宰杀府中奴仆当做唐军肉粮。
唐军将士吃完张巡和许远的家人以后，接下来就轮到全城百姓遭殃，上至老人，下至婴儿，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掉。
古今中外，困守孤城被迫吃人的案例并不罕见，但多为将士的个体行为。
鲁灵和张巡最大争议在于系统性有组织的吃人，南阳城和宋城两地百姓变成真正意义的民脂民膏。
若是站在大唐皇帝的角度上，鲁灵和张巡当然是死守最好，哪怕吃光全城百姓那也是值得。
要是站在城内百姓的角度上，鲁灵和张巡该放弃就要放弃，而不是非要拉着全城百姓去死。
张老太太乃是宋城中的大户人家，她的遭遇更能激发天下文人对于吃人的愤慨，让大家更多站在百姓角度去看待问题。
鲁灵和张巡在历史上能够得到正面评价，究其原因在于唐军取得胜利，大唐朝廷这才能给吃人事情盖棺定论，以功大于过平息争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