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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铁磕在青石板上，溅起几点火星。
叶知秋紧了紧臂弯，柳月婵的额头烫得惊人，腕间金纹像活物般沿着他手背攀爬，在他皮肤上烙出红痕。
停马！
山隘口突然横出一杆银枪，七八个玄甲卫从雾里钻出来，为首的青袍男子按剑而立，腰间玉牌刻着镇北监察四个小字——是韩无咎。
叶杂役？韩无咎挑眉，目光扫过他怀里的柳月婵，玄剑门传信说你私带外门女修擅闯天机谷，兵部密令在此。他抖开一卷黄绢，跟我回镇北关问话。
叶知秋勒住缰绳，马前蹄扬起又重重落下：韩大人可知她腕间金纹？他抬起柳月婵的手，金纹正顺着血管往肘部窜，这是混沌之力反噬，天机谷的古碑是唯一解法。
韩无咎的手指在剑柄上敲了两下：混沌灵根早绝了三百年。
三百年前是谁封的？叶知秋反问，周怀安前辈给的玉牌还在我怀里。他拍了拍心口，若误了时辰，这力量爆开来，别说天机谷，连镇北关都得掀了。
韩无咎盯着他眼底的血丝，突然收了银枪：带路。他翻身上马，玄甲卫自动退到两侧，若有差池，你拿命抵。
山雾渐散时，天机谷的石碑群已近在眼前。
数十块一人高的青碑立在山谷里，每块碑面都刻着扭曲符文。
叶知秋刚下马，后颈突然发寒——左侧石缝里窜出三道黑影，手中短刃泛着幽蓝光芒。
魔道！韩无咎的剑出鞘半寸，剑气割开雾霭，你们守在这里多久了？
为首的紫袍人掀了斗笠，露出眉心暗红魔纹：等的就是带混沌灵根的小杂役。他阴恻恻笑起来，风长老说，你能解开古碑封印。
风无痕？叶知秋瞳孔微缩。
话音未落，山风突然卷起。
最中央的石碑后转出个灰衣老者，鹤发童颜，手里捏着串菩提子：小友莫慌。他冲紫袍人摆手，退下。
紫袍人咬了咬牙，带着手下隐入雾中。
风无痕走到叶知秋面前，菩提子串在指尖打转：三百年前，我亲眼见着混沌灵根被封印。他指了指柳月婵的手腕，这金纹是封印松动的征兆。
你想怎样？叶知秋后退半步，将柳月婵往身后带。
解开封印。风无痕的声音突然沉了，三百年前那场大劫，你以为是偶然？他摸了摸最近的石碑，混沌灵根重归，能镇住将临的灾厄。
韩无咎的剑又往外出了三分：老匹夫，你当我们是傻子？
信不信由你。风无痕转身走向碑林深处，但你怀里的姑娘，撑不过半柱香。
叶知秋低头。
柳月婵的金纹已爬上锁骨，皮肤下像是埋了团火，连呼吸都弱得几乎听不见。
他咬了咬牙，跟着风无痕走进碑林。
越往深处，石碑上的符文越复杂。
最中央的古碑足有三人高，碑面不是石头，倒像团流动的黑雾，无数金色符文在雾里穿梭，组成旋转的星图。
九曜星图！叶知秋脱口而出。
三百年前他在藏经阁偷抄的残卷里，正有这种星轨图。
他将柳月婵轻轻放在地上，指尖按在碑面的黑雾上——触手冰凉，却有股热流顺着指尖往体内钻。
跟着符文走。风无痕站在三步外，错一步，碑毁人亡。
叶知秋闭了眼。
记忆里的星图浮出来，与碑面的符文重叠。
他的手指开始移动，按在黑雾的某个节点上——黑雾突然炸开，一道混沌气息裹着金光窜出来，撞得他向后跌去。
小心！韩无咎扑过来接住他。
机关动了。风无痕的脸色变了，快退——
话音未落，地面剧烈震动。
周围的石碑纷纷裂开，碎石像雨点般砸下来。
叶知秋抬头，看见古碑上的黑雾正疯狂旋转，原本流动的符文开始凝结，最后汇成一行血字：混沌非祸，祸起人心。
哥？
虚弱的呼唤混着碎石声。
叶知秋转头，看见苏晚晴从倒塌的石碑后钻出来，鬓角沾着血，手里攥着半封泛黄的信笺。
她扑到他面前，信笺被风吹开一角，血契令三个字刺得人眼睛疼，我哥...他十年前说要来天机谷找混沌灵根，之后就没回来...
晚晴！叶知秋拉住她往古碑方向跑，先躲——
轰！
最后一块石碑倒塌的瞬间，那道混沌气息突然转向，直冲进柳月婵的天灵盖。
叶知秋看着她的身体被金光托起，腕间金纹顺着金光窜上头顶，在她脑后凝成个模糊的影子——是个穿白裙的女子，手持玉笏，正对着古碑行跪拜礼。
圣女...风无痕突然跪了下去，额头抵着地面。
柳月婵的睫毛颤动两下，缓缓睁开眼。
她的瞳孔里映着古碑的光，却不是平时的清亮，像是藏着三百年的风雪：封印...不该被打破。
话音刚落，金光骤敛。
她的身体往下坠，叶知秋及时接住，触到她后颈一道凸起的疤痕——形状竟和古碑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山风卷着碎石掠过他们头顶。
韩无咎的剑还举在半空，苏晚晴攥着信笺的手在发抖，风无痕跪在地上没动，只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柳月婵的手指动了动，轻轻勾住叶知秋的衣襟。
她的眼睛又闭上了，呼吸却比之前平稳许多，腕间金纹也淡成了浅金色，像条温顺的蛇。
远处传来玄甲卫的呼喝声，是韩无咎的手下在清理残余的魔道弟子。
叶知秋低头，看见柳月婵的睫毛上还沾着汗珠，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烫得灼手。
他摸了摸怀里的半块玉牌，又看了看苏晚晴手里的信笺。
山雾不知何时散了，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古碑上，那行血字已经消失，只留下淡淡的刻痕。
叶大哥。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哥...是不是也像月婵姑娘这样？
叶知秋没说话。
他抬头望向古碑后的深谷，那里还笼罩着未散的雾，像藏着无数秘密。
柳月婵在他怀里动了动，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下巴，这次，她的额头终于凉了下来。
韩无咎走过来，用剑鞘戳了戳地上的碎石：先回镇北关。他看了眼柳月婵，这姑娘的事，怕是要从三百年前说起。
叶知秋点头。
他抱起柳月婵，转身走向停在谷口的马。
苏晚晴擦了擦眼泪，跟着他走。
风无痕还跪在原地，望着古碑的眼神里有怀念，有痛惜，还有一丝隐晦的期待。
马蹄声再次响起时，叶知秋摸了摸柳月婵后颈的疤痕。
那里的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像是被唤醒的，一段沉睡了三百年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