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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漆黑手掌擦着叶知秋喉结划过的瞬间,柳月婵手腕上的青筋骤然暴起。
她识海深处压了三百年的呜咽声炸成惊雷,混沌之力如活物般从指尖窜出,在两人身周凝成道金色屏障。
砰!
手掌拍在屏障上,黑雾翻涌如沸。
叶知秋借着反震力道拽着柳月婵后退半步,余光瞥见石门缝隙外——影蚀真人的黑鸦爪已经扣住门框,沈凝霜的横刀劈在爪尖溅出火星,楚惊鸿的剑正挑断最后一根缠向白璃的毒丝。
但下一刻,整座归墟之门发出裂帛般的尖啸。
黑潮突然倒卷,吸力如万钧巨绳缠上众人腰腹。
叶知秋攥紧柳月婵的手几乎要脱力,沈凝霜的刀当啷坠地,白璃的镇魂钉碎成银粉,楚惊鸿的剑鞘重重撞在石门上——所有人被扯进黑雾里,耳边只有风声灌耳。
再睁眼时,叶知秋的鞋底磕在一块悬浮的碎石上。
四周是碎成星子的世界:这边飘着半截染血的仙旗,那边悬着半座崩塌的玉殿,更远的地方有团幽蓝火焰裹着具骸骨,骨指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
所有碎片都绕着中心旋转,而中心处立着座十人高的巨碑,碑身爬满暗红锁链,锁链尽头扎进下方那团灰雾里。
灰雾凝聚成人形。
道袍破破烂烂,袖口沾着暗褐色血渍,眉心一道暗红竖纹从额角贯到下巴。
他抬眼时,叶知秋后颈的寒毛全炸起来——这张脸和三百年前杂役房后山那具堕仙遗骸分毫不差。
混沌的继承者。无尘残魂扯动嘴角,声音像锈铁刮过石板,等你们好久了。
叶知秋挡在柳月婵身前。
他能感觉到混沌力在体内发烫,那是面对真正威胁时的本能反应:你是无尘道祖?
道祖?无尘笑出声,笑声震得四周碎片乱颤,三百年前我还是道祖,现在不过是团被锁在碑下的残念。
当年众仙要封印混沌风暴,我偏要试试能不能把混沌力炼化成己用——结果呢?他抬手拽了拽颈间锁链,被辰渊那老东西亲手钉在这里,成了活的封印。
柳月婵突然按住胸口。
她眼尾的纹路亮得刺眼,声音发颤:你说的混沌力......和我识海里的东西有关?
当然有关。无尘残魂的目光扫过她,混沌力需要容器,我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当年我失败后,辰渊把混沌意志封进新生女婴识海,等着下一个傻瓜来接这烫手山芋。他突然倾身逼近叶知秋,而你——
我怎样?叶知秋不退反进,混沌力在掌心凝成淡金色光团。
你是钥匙。无尘残魂的指尖点在光团上,光团瞬间崩碎成星芒,没有灵根的杂役,偷学功法的小贼,捡丹药渣的穷鬼......这些都是辰渊给你设的局。
他要你用最脏最笨的法子激活混沌灵根,这样你才会比我更怕死,更不敢反抗。
叶知秋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三百年前在藏经阁翻到的虫蛀残卷,想起每夜偷偷吞服的丹药渣在丹田凝成的细小火种,想起柳月婵每夜识海传来的呜咽——原来从他蹲在杂役房扫落叶那天起,所有的巧合都是伏笔。
所以你想怎样?他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
无尘残魂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我能怎样?
我被锁在这里三百年,连碰你一根汗毛的力气都没有。他指了指头顶的巨碑,但有人能。
话音未落,整座虚空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破碎的世界碎片同时静止,连悬浮的碎石都不再转动。
柳月婵识海的呜咽声消失了,叶知秋体内的混沌力也突然平息。
然后,一道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来自极远的天际,又像是直接响在识海里。
无尘。
那声音苍老而平静,带着某种让人心底发颤的威严。
叶知秋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三百年前的古籍里会用天地同朽来形容无尘残魂出世的后果。
因为此刻这道声音,比混沌风暴更让他恐惧。
无尘,你的罪孽尚未清算,不得扰乱新任继承者。
辰渊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识海。
叶知秋抬头时,虚空中浮起道半透明身影——白发垂落如瀑,道袍上的星纹与四周碎界重叠,分明是具残魂,却让整方空间都在他脚下震颤。
混沌之力,非人力所能驾驭。辰渊望向叶知秋,目光穿透三百年光阴,若你愿承担此责,须做出抉择。
他抬手,指尖点向被锁链捆住的无尘残魂:净化他,混沌之力回归纯粹;释放他,继承完整混沌之道。
叶知秋喉结滚动。
三百年前蹲在杂役房扫落叶的自己突然浮现在眼前——那时他连捡半颗丹药渣都要等月黑风高,被陈浩然踹翻水桶时,只能咬着牙把血沫咽进肚子里。
后来偷学《玄隐步》时蹭到的灰尘,帮苏晚晴赶地痞时挨的拳头,替沈凝霜挡下的那记阴雷......所有隐忍都在这一刻翻涌。
为何是我?他声音发哑。
因你用最笨的法子活了三百年。辰渊的残魂泛起微光,无灵根者本应早夭,你却靠捡药渣、偷功法、揣着半颗胆在仙门缝里扒拉出条生路——混沌之力需要的,从来不是天赋,是韧性。
柳月婵突然握住他的手。
她掌心滚烫,识海深处的呜咽声此刻像春风,轻轻托着两人交握的手:他问你怎么选。
叶知秋转头看她。
病美人眼尾的纹路亮如金砂,从前总带着病气的苍白脸颊此刻泛着健康的粉,像是压在识海三百年的混沌意志终于松了绑。
她轻轻一笑,指腹擦过他掌心的茧:混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
这句话像钥匙捅开了什么。
叶知秋想起第一次在藏经阁偷学功法时,老阁主咳着说功法无善恶,看执剑人;想起苏晚晴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他时说日子再苦,心别长歪了;想起沈凝霜砍翻欺负杂役的内门弟子后,把染血的刀递给他:这刀,我替你扛过,但路得你自己走。
他松开柳月婵的手,一步步走向无尘。
锁链突然剧烈震颤。
无尘残魂的暗红竖纹暴涨,声音里带着癫狂:你敢?
当年辰渊就是这么骗我的!
他说净化能得大道,结果把我钉在这里当活封印——
住口。叶知秋抬手按在他额头。
混沌之力从掌心窜出,淡金色光流裹住无尘的残魂。
叶知秋感觉体内有团火在烧,那是三百年攒下的丹药渣化成的灵力,是偷学的七十二门功法揉成的气,是每一次装怂时咬碎的牙、咽下的血,此刻全顺着手臂涌进无尘体内。
无尘的眼睛红了。
他张牙舞爪的动作突然顿住,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
暗红竖纹开始消退,道袍上的血渍慢慢变淡,最后竟露出底下绣着的云纹——那是玄剑门三百年前的制式道袍,叶知秋在藏经阁最底层的破画卷里见过。
原来......我当年也穿过这么干净的衣服。无尘的声音突然变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娘说,穿上这身,就要做个护着凡人的仙人......
光流裹得更紧了。
叶知秋额头渗出汗,他能感觉到无尘的残魂在融化,那些癫狂、怨恨、被封印三百年的不甘,正顺着混沌力往他体内钻。
不是痛苦,是一种填补——像久旱的地缝终于等来雨水,像攒了三百年的破碗终于盛上了满当的粥。
谢......
无尘的声音消散在光流里。
最后一缕残魂融入叶知秋眉心时,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整方碎界突然开始震颤。
悬浮的仙旗碎片飘起来,裹着骸骨的幽蓝火焰熄灭了,连中心的巨碑都出现了裂痕。
辰渊的残魂开始变淡,星纹道袍上的光粒簌簌往下掉。
混沌之道,自此,唯你独尊......
声音消散的瞬间,叶知秋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他正跪在归墟之门的青石板上,掌心还残留着混沌力的温度。
沈凝霜的横刀抵在影蚀真人喉间,楚惊鸿的剑架在玄冰老人肩头——但那些敌人都僵住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柳月婵蹲在他身侧,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眉心。
那里有个淡金色的印记,像片极小的叶子。
你体内的混沌力......她眼睛亮得惊人,活了。
叶知秋站起身。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识海里苏醒,像是沉睡三百年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那是玄剑门方向。
他不知道那声音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三百年的装怂日子,到此为止了。
而他掌心的混沌力,正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涌——这次,他要自己握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