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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雪子的爆发(第1/2页)
那个护士跑过来的时候,林雪手里的纸团已经被捏得变了形,坚硬得像一块石头。
“林医生,快,又一个重伤员,大出血!”
护士的声音尖锐而焦急,像一根针,刺破了林雪周围那层无形的屏障。
她抬起头,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个纸团塞进口袋,转身走向手术室。
她的脚步很稳,背影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个站在树下失魂落魄的人,只是一个幻影。
手术室的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无影灯下,器械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雪戴上口罩和手套,动作精准而迅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切开,止血,探查,缝合。她的手稳得像磐石,目光专注得像鹰。
伤员的腹部被弹片豁开了一个大口子,肠子都流了出来。
血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冒,几个年轻的护士脸都白了。
“纱布,压住!”林雪的声音从口罩后传来,冷静得没有一丝温度。
“钳子。”
“准备输血,快!”
她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大脑里只有伤口、血管和缝合线。
那个叫伊莉莎的女人,那个叫蕾娜塔的女孩,那个叫许峰的男人,都被她暂时从脑海里清除了出去。
只有这样,她才能活下去。
手术从下午做到了深夜。
当最后一个伤员被推出去,林雪才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被汗水浸得发白的脸。
她靠在墙上,感觉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一个护士端来一杯热水:“林医生,喝点水吧,您都站了十几个小时了。”
林雪摆了摆手,走到外面的水龙头下,拧开,冰冷的井水哗哗地流出来。
她掬起一捧水,狠狠地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她抬起头,看着水龙头里自己模糊的倒影。
小林雪子。
林雪。
她到底是谁?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在老河沟那个冰冷的夜晚,许峰把她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出来,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名字,一个新的未来。
她以为,她可以把过去的一切都埋葬,作为林雪,作为许峰的妻子,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可那封电报,像一把铁锹,把她自以为埋好的过去,又重新挖了出来。
林雪知道,在许峰的心里,一定有一个属于这个女人的位置。
她才是那个陪着他走过抗战时期的冰天雪地的人。
而自己,算什么呢?
她不是在怨恨许峰的背叛。
她甚至能理解。
她只是……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惧。
“血脉”。
电报里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女儿。
那是许峰生命的延续。
而她呢?她是个霓虹国人,一个身上流着“敌人”血液的女人。
她甚至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清楚。
她害怕。
怕许峰会因为这个孩子,而慢慢地,一点点地,把她从他的世界里推出去。
怕她好不容易抓住的这点温暖,会像指间的沙一样,悄然流逝。
口袋里那个坚硬的纸团,硌得她生疼。
接下来的几天,林雪像是变了个人。
她依旧是那个技术最好的主刀医生,但她不再说话,也不再笑。
她把自己完全埋进了工作里,手术室成了她唯一的避难所。
每天不是在做手术,就是在去手术室的路上。
她用肉体的疲惫,来麻痹精神上的痛苦。
医院里的人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都以为是前线的战事不顺,让她压力太大了。
没人知道,压垮她的,不是堆积如山的伤员,而是一封来自几千公里外的电报。
这天,炮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密集。
整个师部医院都能感觉到脚下土地的震动。
前线的伤员一车一车地往后拉,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傍晚,噩耗传来。
师长李云龙,亲自带突击队执行穿插任务,在赵庄附近,和国军第八十七师长楚云飞的部队遭遇了。
一场恶战,李云龙的突击队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李云龙身中七块弹片,当场昏死过去。
消息传回师部,整个指挥系统都快瘫痪了。
“快!送野战总院!请最好的医生!”副师长邢志国眼睛通红,冲着通讯兵大吼。
“来不及了!”警卫员段鹏背着浑身是血的李云龙冲进医院,嗓子都喊哑了:“路上颠簸,师长他……他快不行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刚刚走下手术台的林雪身上。
她是这里唯一有能力做这种高难度手术的医生。
邢志国快步走到林雪面前,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政工干部,此刻脸上满是焦急:“林医生,拜托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师长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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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雪看了一眼担架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准备手术。”
她转身走向手术室,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野战医院的手术室,条件简陋得可怜。
几块门板搭成的手术台,一盏昏黄的汽灯挂在房梁上,充当着无影灯。
李云龙被抬上手术台,军装已经被血浸透,分不清原来的颜色。
他的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林雪戴上手套,剪开他的衣服。
触目惊心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腹部那个贯穿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
“血压多少?”林雪头也不抬地问。
“测……测不到了。”年轻的护士声音都在发抖。
手术室外的走廊里,挤满了人。
邢志国、张大彪,还有师部的一众干部,全都守在外面。
警卫员段鹏像一头困兽,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那个东洋女人,他信不过。
师长平时没少叫她“鬼子娘们儿”,虽然是开玩笑,但谁知道她有没有记恨在心?
现在师长的命攥在她手里,万一她动点手脚……
段鹏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后怕。
手术室里,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雪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的手依旧稳如泰山。
“弹片,第七块。”她用镊子夹出一块变形的金属片,扔进盘子里,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清创,止血,寻找破裂的血管。
最致命的是腹部那一枪。
子弹穿透了肝脏,造成了大出血。
“血浆!加大剂量!”
林雪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在李云龙的腹腔里搜寻着。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快到了极致,却又精准得毫厘不差。
这双手,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握手术刀而生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门外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雪走了出来,她身上的白大褂,已经被血染红了大半。她摘下口罩,那张苍白疲惫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怎么样了?林医生,师长怎么样了?”段鹏第一个冲了上去,一把抓住林雪的胳膊。
林雪皱了皱眉,挣脱了他的手。连续十几个小时高强度的工作,让她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
她靠在门框上,声音有些沙哑:“子弹和弹片都取出来了,血也止住了。命,暂时保住了。”
众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邢志国激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谢谢,谢谢你林医生,你……”
“但是,”林雪打断了他,目光扫过众人焦急的脸:“他伤得太重,失血过多,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不好说。这几天是关键期,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这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段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在他听来,林雪这番话,就是推卸责任。
什么叫“不好说”?什么叫“看他自己的意志力”?
他脑子里那根弦,“嗡”的一声就断了。
“你什么意思?”段鹏上前一步,几乎是指着林雪的鼻子质问:“你是不是没尽力?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师长以前骂过你?”
空气瞬间凝固了。
邢志国脸色大变:“段鹏!胡说什么!快给林医生道歉!”
张大彪也赶紧去拉他:“疯了你!林医生刚把师长从鬼门关拉回来!”
可段鹏已经红了眼,他一把甩开张大彪,双眼死死地瞪着林雪,那眼神,像是要活吃了她。
“我胡说?你们问问她!什么叫不好说?我看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害死师长!”
这句诛心之言,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捅进了林雪的心里。
连日来积压的委屈、迷茫、痛苦和疲惫,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火焰。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彻底爆发的怒火。
她没有辩解,也没有哭泣,只是冷冷地看着段鹏,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是,我就是故意的。”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不仅想让他死,我还想让你们都死。”
所有人都惊呆了。
“你……你承认了!”段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手都在哆嗦。
“段鹏!”邢志国厉声喝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关你禁闭!”
林雪却抬手制止了他。
她往前走了一步,直面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段鹏,眼神里的冰冷,让这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汉子,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你不是觉得我没尽力吗?”林雪缓缓地说:“那你来。手术刀就在里面,你去把他救活。”
段鹏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没那个本事,就闭上你的嘴。”林雪的声音依旧平淡,但那股子毫不掩饰的轻蔑,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