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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烙(第1/2页)
晨露从残破的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
叶红用湿布轻轻擦拭阿飞脸上的烟灰。
男孩坐在青龙寺后院的石阶上,独眼紧闭,任由她摆布。
从昨夜起他就异常安静,像只受惊的小兽般缩在角落,直到叶红找来才肯动弹。
“疼吗?”叶红小心避开他额角的擦伤。
阿飞摇头,却在她碰到耳后一处伤口时猛地瑟缩。
叶红拨开他纠结的头发,倒吸一口凉气——那里有个陈年伤疤,形状像被人生生剜去一块肉。
“这是...”
“柳无眉用簪子扎的。”阿飞声音平静得可怕,“她说我娘是个贱婢,活该被毒死。”
叶红的手抖了一下。
她想起柳无眉昨夜说的话,那个“贱婢的儿子”。
如果阿飞真是她弟弟,那么他们的母亲...她摇摇头,不敢往下想。
“把衣服脱了,我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伤。”
阿飞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粗布衣带。
瘦小的身子上布满新旧伤痕,有些已经发白,有些还泛着狰狞的紫红。
叶红咬住嘴唇,用湿布一点点擦拭这些伤痕,仿佛这样就能抹去他受过的苦。
当擦到右肩胛时,她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阿飞的肩胛骨上,有一个淡红色的胎记——五瓣梅花形状,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这个胎记...”叶红的声音发抖。
阿飞扭头看她:“贾爷爷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记号。”
叶红的视线模糊了。
她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半块玉珏,玉上的半朵梅花与阿飞肩上的胎记严丝合缝。
十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洪水冲垮家门的那夜,父亲将襁褓中的弟弟交给她抱着,而她因为太害怕,松了手...
“阿飞...”叶红哽咽着抓住男孩的肩膀,“你...你本名叫叶承...是我弟弟...”
阿飞猛地挣开她的手,独眼睁得老大:“不可能!贾爷爷说我娘是个丫鬟,被主家老爷糟蹋才生的我!”
“贾公骗你的!”叶红急切地翻出自己颈间的玉佩,“你看,这上面也有梅花,和你的胎记一样!父亲说这是我们叶家的标记!”
阿飞盯着玉佩,小脸渐渐发白。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突然转身就跑。
叶红想追,却被一个虚弱的声音叫住。
“让他...静一静...”
沈秋倚在廊柱上,脸色苍白如纸。
他肩头的伤又渗出血来,将绷带染红了一片。
叶红连忙扶住他:“你怎么起来了?了尘大师说你要卧床三日!”
沈秋的目光追着阿飞消失的方向:“他需要时间...接受...”
“你早就知道?”叶红突然反应过来,“你知道阿飞是我弟弟?”
沈秋缓缓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叶红扶他坐下,发现他的额头烫得吓人。
她正要喊人,沈秋却抓住她的手腕:“胭脂盒...名单...”
叶红这才想起那个变形的鎏金盒子。
她从怀中取出,小心打开。
薄绢名单已经被火烤得发黄,但字迹仍清晰可辨。
除了昨日看到的官员姓名,背面还有一组奇怪的数字和符号。
“这是...”
“密码。”沈秋的声音越来越弱,“周捕头...懂...”
话音未落,他的身子突然前倾,倒在叶红肩上。
叶红慌忙抱住他,感受到怀中躯体不正常的高热。
她正要呼救,周捕头粗犷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沈大人!有新发现!”
满脸络腮胡的捕头大步走进来,看到昏迷的沈秋后立刻变了脸色。
他帮叶红将沈秋扶回禅房,动作熟练得不像个粗人。
“沈夫人别担心,”周捕头给沈秋换了条湿毛巾,“大人内力深厚,这点小伤要不了命。”
叶红盯着他腰间若隐若现的刺青——那是个和账册上一模一样的梅花标记:“周捕头与家父相识?”
周捕头的手顿了顿,随即爽快扯开衣襟,露出完整的刺青——五瓣梅花中嵌着个“影”字:“叶大人是我们‘梅影’的创始人。”
“‘梅影’?”
“专查盐铁走私的暗桩组织。”周捕头压低声音,“十七年前叶大人遇害后,组织就散了。直到七年前沈大人找到我们...”
叶红如遭雷击。
所以沈秋娶她不只是为了报恩,更是为了继承父亲的事业?
她看向昏迷中的丈夫,突然觉得这个同床共枕三年的男人如此陌生。
周捕头似乎看出她的疑惑:“夫人别误会。沈大人起初确实只为报恩,后来追查叶大人死因时才接触到‘梅影’。”
他指着账册背面的密码,“这是组织内部用的暗码,记载了盐帮背后真正的掌权者。”
“是谁?”
周捕头正要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冲出门,只见几个小沙弥围在井边,而了尘大师躺在中间,嘴角溢出黑血。
“大师!”叶红跪下来扶起老和尚。
了尘大师艰难地指向寺外:“箭...有毒...”
周捕头立刻带人冲向寺门。
叶红在了尘大师颈侧摸到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尾还沾着些许绿色粉末——和昨日柳无眉用的毒完全不同。
“不是柳无眉...”了尘大师喘息着,“这毒...来自京城...”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老和尚胸口!
叶红尖叫一声,更多的箭从墙外射入,小沙弥们四散奔逃。
周捕头怒吼着带人冲出去,墙外立刻响起打斗声。
叶红试图拖着了尘大师躲避,却听见阿飞的呼喊从后院传来。
她进退两难之际,沈秋突然出现在廊下,手中铁尺舞成一片银光,格开了射向她的几支箭。
“带大师...走...”沈秋每说一个字都像用尽全力,“找...阿飞...”
叶红咬牙背起了尘大师向后院挪动。
老和尚很轻,像一把枯柴,但她的体力也已接近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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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走几步,就有箭矢钉在脚边,逼得她不断改变方向。
后院柴房的门虚掩着。
叶红用肩膀撞开门,将了尘大师放在干草堆上。
老和尚的呼吸越来越弱,却仍死死攥着她的手:“阿飞...在...地窖...”
叶红这才注意到墙角有个隐蔽的活板门。
她刚掀开木板,就听见阿飞在下面喊:“别下来!有埋伏!”
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从地窖窜出,寒光直取叶红咽喉!
她本能地后仰,刀刃擦着脖子划过,带起一阵刺痛。
黑影落地转身,是个蒙面人,手中短刀泛着不正常的绿色——和了尘大师所中之毒一样!
蒙面人再次扑来,叶红抄起门边的柴刀格挡。
金属相撞的震感让她虎口发麻,柴刀差点脱手。
蒙面人招式狠辣,几招下来叶红已左支右绌,手臂添了几道血痕。
就在她即将不支时,地窖里突然飞出一块石头,精准命中蒙面人后脑!
趁对方踉跄的刹那,阿飞像只小豹子般扑上来,一口咬住蒙面人持刀的手腕。
蒙面人吃痛松手,阿飞立刻捡起短刀,毫不犹豫地刺入对方大腿!
蒙面人惨叫一声,一掌将阿飞拍飞。
男孩撞在墙上滑下来,嘴角溢出血丝,却仍死死盯着敌人。
“阿飞!”叶红想冲过去,却被蒙面人拦住。
千钧一发之际,柴房门被一脚踹开。
沈秋踉跄着冲进来,铁尺直取蒙面人后心。
蒙面人仓促转身格挡,却被沈秋虚晃一招,铁尺重重砸在膝弯处。
蒙面人跪地的瞬间,周捕头带人赶到,立刻将其制服。
扯下面巾,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着不过十五六岁。
“梅三爷的关门弟子。”周捕头检查少年衣领内的梅花标记,“果然是他们...”
少年冷笑一声,突然嘴角溢出黑血,头一歪断了气——竟是咬毒自尽了!
沈秋摇晃了一下,扶着墙才没倒下。
叶红连忙扶住他,发现他后背又添新伤,一支箭还插在肩胛处。
阿飞爬过来,小手颤抖着碰了碰箭杆,独眼里满是恐惧。
“没事...”沈秋勉强笑了笑,“不深...”
话没说完,他就昏了过去。
周捕头指挥手下将沈秋和了尘大师抬到干净处救治,自己则带人搜查寺院。
叶红抱着阿飞坐在角落,突然感到怀中的男孩在发抖。
“阿飞?”
“那个人...”阿飞指着死去的少年刺客,“我见过...他在贾府...和柳无眉说话...”
叶红心头一紧:“他说什么?”
阿飞摇头:“我听不清...但柳无眉叫他‘小主人’...”
这个称呼让叶红浑身发冷。
柳无眉已是盐帮三当家,能被她称为“主人”的,该是何等人物?
她突然想起账册上那些官员名字,和了尘大师说的“来自京城”...
“姐姐...”阿飞突然小声叫道。
叶红愣了一瞬,才意识到他喊了什么。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紧紧抱住这个失而复得的弟弟,感受着他瘦小身躯传来的温度。
阿飞起初僵硬,渐渐也伸手回抱,最后在她肩头无声地哭了。
“我记得...”阿飞抽噎着说,“记得一点...洪水...有人把我从水里捞起来...”
叶红轻抚他的后背,指尖触到那个梅花胎记。
十七年的分离,无数个日夜的思念,终于在这一刻得到慰藉。
她想起父亲临终的嘱托,想起沈秋胸前的“叶”字疤痕,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生死考验...或许命运早有安排,只为让他们在此时此地重逢。
“夫人!”周捕头匆匆跑来,“我们找到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沈秋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挣扎着坐起身。
男人的脸色白得吓人,眼神却异常清明。
他看向叶红和阿飞相拥的画面,嘴角微微上扬。
“过来...”沈秋向他们伸出手。
叶红扶着阿飞走过去。
沈秋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和她颈间那块一模一样,只是刻的是“承”而非“红”。
“叶大人...留给儿子的...”沈秋将玉佩交给阿飞,“我找了...十年...”
阿飞捧着玉佩,独眼瞪得大大的。
他看看玉佩,又看看叶红颈间的,突然扑进沈秋怀里,嚎啕大哭。
沈秋轻拍他的背,目光与叶红相遇,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丈夫对妻子的歉意与爱意。
周捕头尴尬地咳嗽一声:“大人,我们在刺客身上找到了这个。”
他递过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青龙寺,鸡鸣前,不留活口。”
沈秋的眼神骤然变冷:“现在...什么时辰?”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
几乎同时,寺墙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和兵器出鞘的声音——听动静,至少有五十人!
周捕头脸色大变:“是官兵的制式靴!怎么会...”
沈秋强撑着站起来:“带叶红和阿飞...从密道走...”
“我不走!”叶红和阿飞异口同声。
沈秋还想说什么,寺门已经被撞开。
晨光中,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而入,身后跟着整队的黑衣箭手。
男子腰间玉佩叮咚,手中折扇轻摇,看起来像个闲适的富家翁。
但叶红立刻认出了他——金陵盐运使杜明堂,三年前她和沈秋成婚时,此人还送过贺礼!
杜明堂微笑着环视众人,目光在叶红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沈秋脸上:“沈大人,别来无恙啊。”
沈秋将叶红和阿飞护在身后,铁尺在手:“杜大人...好大的阵仗...”
杜明堂叹了口气:“沈秋啊沈秋,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为了个死人的账册,值得搭上全家性命吗?”
他轻轻挥手,黑衣箭手立刻张弓搭箭。
五十支箭对准了院中众人,只待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