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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下午，苏慧心收了书本从书店走出来，便碰到了骑着自行车过来的宋明华。
“娘，你去哪里了？”
宋明华从自行车上下来，苏慧心就顺手接了过去，两人一路推一路交谈。
“娘去厂子里转了一圈，听说批量生产的第一批玩具已经被抢购一空，预订单都满了，工人们好久没有这样加班了，叫苦连天的。”
苏慧心轻笑一声：“那样的话，不是好事吗？玩具工厂就不会倒闭，他们也不用下岗了。”
宋明华用老人特有的睿智淡淡一笑：“正是因为如此，工人更是要抓住机会谈判，抓住机会显示自己的重要性。”
“慧心啊，你太单纯了，往后看事情一定要学会换立场，站在对方的地位上思索，只需要想两个问题，他为什么这样做，这样说，他这样做这样说，期望得到什么好处。”
苏慧心若有所思的点头，心中想要问宋明华，从百般不满到现在对她疼爱照顾，到底是为了什么。
农贸市场和国营厂两个大市场彼此比邻，宋明华来到这里就瞧见了那些在门口游走做一笔生意换一个地方的小商贩。
苏慧心看向宋明华：“娘，我们这次来买什么好呢？”
苏慧心推着自行车看着热闹非凡的集市，毫无头绪。
宋明华却早已经想好了，带头就往市场里面走，市场最里面就是卖鱼的池子。
白色马赛克贴着的水池中，密集地都是黑亮肥圆的大鱼。
“来一条草鱼，给我拿袋子装上了，我要送人呢！”
宋明华一面说，一面跟着卖鱼的师父，选了一条手肘长短的草鱼。
鱼贩子将装了水的鱼袋子放在自行车的框子里，宋明华便道：“买好了，走吧。”
这条鱼花了一块五毛钱，算起来真的不算很贵重。
苏慧心想到周秀丽，有些担忧：“娘，不然再买些其他的吧？像是蜂蜜之类的，我想老人家肯定喜欢。”
蜂蜜？
宋明华心想，那家人也配吃甜蜜蜜的糖，只希望他们一辈子苦下去才是！
“等做好了，你就多吃点，我听说吃鱼补脑的，你又要考试了，等会可千万不要客气，明白吗？”
苏慧心噗呲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这我们送过去的鱼，还使劲吃的话，不太好吧？”
宋明华哼哼冷笑两声：“去了你就知道了。”
买好了鱼，时间还早，工厂里面是五点半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
宋明华带着苏慧心走进了一家装修很是洋派的咖啡馆。
县里面这样的咖啡馆开了不少家，这一家带着一个院子，院子中撑着大伞，他们可以将自行车停在桌子旁边。
“我要一个这个和这个。”
宋明华不会认知，不过菜单上都有图片，她就点了一个有水果的三角形蛋糕和一杯橙汁。
苏慧心从进来到坐下都蹑手蹑脚，这种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来。
“慧心啊，你拿着菜单怎么不选啊，不如让服务员帮我们推荐一下吧？”
站在旁边的带着棕色半腰围裙的服务员小姐果然微笑地推荐起来。
苏慧心便点了点，等服务员走开立刻凑近小声问道：“娘，你怎么忽然想到来这里啊？”
宋明华端起杯子中的柠檬水喝了一大口：“现在时代变了，在你上大学之前，娘想要让你多见见世面。”
苏慧心再想不到会因为这个原因，想了想，难道是怕去了大学丢脸？
宋明华看出苏慧心的疑惑，笑着道：“娘是想要你和城里那些姑娘一样，她们说什么，你也不会显得听不懂。”
苏慧心眨巴眼眸，长长的黑睫毛懵懂地扇动着。
糕点上来了，摆在白瓷小碟子中旁边放着下叉子看起来十分精致可爱。
苏慧心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好看的食物，恨不得将两个糕点打包带走摆在书柜上每天欣赏。
“尝尝。”
苏慧心转眸看了看隔壁桌子的女同志们的样子，拿起叉子切了一片叉起来送入口中：“呜——”
苏慧心没能认出感叹，就感觉一小块蛋糕在嘴里消失了。
宋明华很高兴地瞧着苏慧心的幸福笑容，自己也吃了一块。
实际上这些蛋糕她上一世见过不少，但是并没有一个人完整吃过一块。
那是老二媳妇蒋桂芳坐月子的时候，两口子不肯花钱请月嫂，便将她接了过去。
当时宋明华一个人住着，没有多少生活费，只当是老二将她接过去赡养，欢喜地不得了！
去了之后，每天蒋桂芳在床上躺着，她像个保姆包揽家中所有家务，洗衣做饭，孩子一哭，蒋桂芳哄不住就将孩子丢给她。
孩子两岁的时候，宋明华五十岁生日，周建国买了一个生日蛋糕，蒋桂芳还破天荒做了一桌子菜。
那天，不管家里如何欢乐，宋明华都知道这是给她送行。
果然在饭桌上，蒋桂芳就忍不住暗示：“我妈妈也想要来看孩子，我要带着孩子回村里去一趟。”
周建国也跟着就道：“孩子回来就该上幼儿园了，妈你这段是辛苦了。我买了好多东西撞在后备箱里，明儿我公司请假，亲自送你回家啊！”
宋明华到现在想起还记得当初自己那心酸的感觉，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桌子一片不安的死寂。
两岁的孙子用自己的叉子叉了一小块的蛋糕递到宋明华嘴中，那就是宋明华这辈子吃到的唯一一口蛋糕。
那之后她彻底被遗忘在了老家，总是去街上捡破烂去卖，每次都要经过一家甜香四溢的蛋糕店，那橱窗的蛋糕十分精致可爱。
宋明华每次都会去看，每次都只是踏着破鞋，托着矿泉水瓶子走开。
此刻宋明华将蛋糕一口一口送入口中，细嚼慢咽，但是往事的苦涩在喉咙中翻涌，她不得不拿起橙汁吸了一口。
“娘，真好吃！”
苏慧心已经小心翼翼将蛋糕吃光了，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砸吧着嘴巴：“这个咖啡好香，想不到喝起来也就这样。”
宋明华目光灼灼地望着苏慧心保证道：“慧心啊，娘会让你喜欢吃蛋糕就能自己买，不喜欢喝咖啡也能说实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