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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3章 神龙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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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3章神龙残梦(第1/2页)
    宝应元年,三月。
    长安的春寒还没褪尽,风裹着料峭的凉意,从神龙殿破损的窗缝里钻进来,卷着地上的灰尘打了个旋,落在李隆基枯槁的衣襟上。这位七十八岁的帝王,此刻正蜷缩在殿内西侧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宫墙,像一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老兽。
    他的头发早已全白,稀疏地贴在头皮上,几缕垂在额前,遮住了那双曾盛放过整个大唐风华的眼睛。
    如今那双眼空得吓人,没有悲喜,没有怨愤,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仿佛连殿外掠过的飞鸟,都不值得他抬眼多看一瞬。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殿外巡卫士兵的脚步声偶尔传来,“踏、踏、踏”,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上。
    那些士兵是李亨派来的,殿里侍立的两个宫监也是——他们从不主动开口,除非他要水要饭,否则只会像两尊木偶似的垂手站着,眼神里没有半分往日对“陛下”的敬畏,只有小心翼翼的监视。
    李隆基抬手,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想去拂掉衣襟上的灰尘,可指尖刚碰到布料,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想起天宝十四载之前的日子,那时他还是长安城里最尊贵的人,是“开元盛世”的缔造者,是万民称颂的“三郎天子”。
    那时的宫监,见了他要跪行三步,说话要压低了声音;那时的陈玄礼,总持着一把鎏金鞘的长剑,立在宫阶下,眉目如炬,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是刀山火海,陈玄礼也会带着羽林军闯一闯。
    那时的高力士,更是片刻不离左右,捧着温热的茶盏,轻声细语地说着宫外的新鲜事:“陛下,今日太白先生又在沉香亭醉倒了,还说要陛下赐他一坛新丰酒,才肯写新的乐章呢。”
    想到李白,李隆基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记得那个狂放的诗人,总是一身白衣,仗剑而来,醉了就靠在栏杆上,挥毫泼墨时,墨汁溅到龙袍上也毫不在意。
    有一次李白醉得厉害,竟让高力士为他脱靴,高力士虽面露难色,最终还是照做了——那时的他,是容得下这般狂放的,因为他知道,大唐的气度,就该藏在这些才子的傲骨里。
    可如今呢?陈玄礼早在马嵬坡后就病逝了,高力士被流放巫州,至今杳无音讯。而那个会为他舞《霓裳羽衣曲》的玉环,那个鬓边别着牡丹、笑起来能让长生殿烛火都亮几分的女子,也早已化作马嵬坡下的一抔黄土。
    他忽然觉得心口发紧,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攥着他的心脏往死里捏。
    他想起天宝十五载的那个夏天,安禄山的铁骑踏碎潼关,长安城里人心惶惶,他带着玉环、皇子和亲信,趁着夜色逃出了大明宫。
    走到马嵬坡时,六军不发。
    可比起马嵬坡的痛,更让他寝食难安的,是开元二十五年的那个雨夜。
    那天他听信了武惠妃的谗言,以为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要谋反,竟一时昏了头,下旨将三个亲生儿子废为庶人,随后又赐了死。
    他至今记得,三个儿子被押走时,跪在宫门前哭着喊“父皇饶命”的模样。
    李瑛是太子,从小就聪慧,五岁时就能背出《论语》,他曾亲手教过他骑射,说“吾儿将来定是个能守得住大唐江山的好皇帝”;李瑶擅长诗文,每次献上新作,他都会拿着仔细品读,还夸他“有太白之风”;李琚则爱舞剑,剑法凌厉,颇有当年薛仁贵的影子。
    可他就那样,因为一句谗言,杀了自己最疼爱的三个儿子。
    后来武惠妃病逝,他才慢慢醒悟过来,那些所谓的“谋反证据”,全是假的。可人死不能复生,他只能在夜深人静时,对着三个儿子的牌位,一遍遍地忏悔,可忏悔又有什么用呢?牌位是冷的,再也不会有人喊他“父皇”了。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捂着嘴,咳得身子不停发抖,眼角沁出了几滴浑浊的泪水。
    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那时他刚从韦后和安乐公主手里夺回皇权,意气风发,站在大明宫的丹陛上,对文武百官说:“朕要让大唐,比贞观年间更盛!”
    他做到了。
    开元年间,大唐的疆域东起朝鲜半岛,西至咸海,南抵越南顺化,北达贝加尔湖,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
    长安城里,胡商云集,胡姬的酒肆里总是飘着琵琶声。
    洛阳的集市上,波斯的香料、西域的绸缎、江南的茶叶堆得像小山。
    科举考场外,无数寒门士子怀着“致君尧舜上”的理想,等待着一展抱负的机会。
    大唐啊,有薛仁贵三箭定天山,箭尖刺破长空时,连胡尘都为之震颤。
    有李靖南平吴会、北破突厥,用兵如神,一生未尝一败,被西域诸国称为“天可汗之剑”。
    有贺知章醉后骑马似乘船,四入金銮殿时脱帽露顶,引得玄宗大笑,说“贺监的狂,是大唐的福”。
    还有玄奘西行求法,历经千难万险,带回佛经万卷,在大雁塔译经弘法。
    惠能在南华寺开坛讲禅,一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让禅心传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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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淳风推演星象,写下《推背图》,道尽世间兴衰……
    那时的大唐,人才辈出,星河灿烂,连天上的星辰,都似要为这片土地低头。
    可如今呢?
    安史之乱虽已近尾声,可洛阳城的断壁残垣还没修好,河北的藩镇拥兵自重,不听朝廷号令,百姓们流离失所,路边随处可见饿死的流民——这一切,都是在他手里发生的。
    “我真是……大唐的千古罪人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差一点……差一点大唐就亡在我手里。”
    他不敢去想外面的世界,不敢问长安的街市是否还如往日繁华,不敢问洛阳的牡丹是否还年年盛开,更不敢问那些曾称颂他的百姓,如今提起“李隆基”这三个字,是恨,还是怨。
    他就像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不敢见光,也见不得光。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神龙殿厚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李隆基浑身一僵,像被针扎了似的,猛地抬起头。
    他以为又是宫监来送吃食,可眼角的余光瞥见那道身影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又猛地低下头,手脚并用地朝着角落深处钻去,像是要把自己嵌进墙缝里。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脸上布满了皱纹,可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沉静。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脚步轻缓地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角落里那个蜷缩的身影上,原本紧抿的嘴角,渐渐染上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是齐先生。
    我死了吗?好几次,他都想要轻生,可是,他不敢死。
    怕的就是如今这种情况。
    李隆基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碰到地面。
    齐先生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老人,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天子,忽然与眼前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他还记得开元元年,李隆基刚登基不久,曾召集贤院的学士们入宫议事。
    那时的李隆基,不过二十几岁,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坐在龙椅上,眼神明亮,谈吐间满是少年人的锐气。
    他说“朕要革除弊政,还天下一个清明”,说“朕要让大唐的旗帜,插遍四方”,说这些话时,他的眼里有光,那是属于帝王的雄心,也是属于大唐的希望。
    可如今呢?那个曾立志要让大唐永盛的帝王,竟成了这般模样——像一只老鼠,躲在角落里,连抬头看人的勇气都没有。
    齐先生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他原本是带着一肚子的话来的,想质问他为何让一手缔造的盛世毁于一旦。可看着眼前这个满头白发、浑身发抖的老人,那些到了嘴边的斥责,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时间过得太久了,久到足以磨平所有的棱角,也久到足以让一个意气风发的帝王,变成一个苟延残喘的囚徒。
    齐先生轻轻叹了口气,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地上,缓缓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李三郎,抬起头,看我。”
    “三郎”——这个称呼,还是当年他还是郡王时齐先生会叫的。
    他的身体僵住了,颤抖渐渐平息了几分。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露出了那张布满皱纹和泪痕的脸。
    他的目光与齐先生的目光相遇,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是惊讶,是愧疚,是难堪,还有一丝早已被遗忘的、属于“李三郎”的温度。
    齐先生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斥责,也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唏嘘。
    他指了指地上的食盒,轻声说:“我从宫外带来的,有你当年爱吃的胡麻饼,还有一坛新丰酒。”
    李隆基的目光落在食盒上,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起天宝年间,每次宫宴,高力士都会为他端上刚出炉的胡麻饼,外酥里嫩,带着芝麻的香气。
    李白则会捧着新丰酒,笑着说“陛下,此酒配诗,才不负这大好春光”。
    那些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隔了很久很久。
    齐浣见他不说话,便打开了食盒。
    里面果然放着几块胡麻饼,还冒着淡淡的热气,旁边放着一个小小的酒坛,坛口塞着棉絮。他拿起一块胡麻饼,递到李隆基面前:“尝尝吧,还是当年的味道。”
    李隆基迟疑了一下,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块胡麻饼。
    他咬了一小口胡麻饼,熟悉的香气在嘴里散开,可他却觉得苦涩无比,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砸在饼上,晕开了一小片湿痕。
    “齐先生……”他终于开口,声音哽咽,“朕……朕对不起大唐,对不起百姓,更对不起……那些信任朕的人。”
    “朕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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