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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令出暗涌(第1/2页)
元启十四年八月初十,南京染坊的桂花也开了,细碎的金瓣落在“桂香烟霞”的样布上,像给暖红缀了层星。阿竹坐在染缸边,手里的银锁被摩挲得发亮,“令”字凹槽里还嵌着点玄武湖的泥——自那日画舫相见后,黑衣人们便守在染坊外,口口声声叫他“少令”,倒让他越发坐立难安。
沈砚靠在廊下翻沈墨的旧账,右肩的伤在连日操劳里隐隐作痛,却仍精准地用红笔圈出“元启六年,暗线名册藏于紫金山石窟”一行字。苏微端来的薄荷茶在案上冒着热气,茶梗竖着浮起,像根未发的令箭。
“三爷爷,他们说要带我去紫金山。”阿竹的声音发颤,指尖绞着染缸边的蓝布,“说爹当年的暗线名册在那儿,只有我能取。”
沈砚抬眼,看见少年颈间的银锁随着动作轻晃,忽然想起元启七年沈墨在牢里说的“阿竹这孩子,命里带锋,却也带暖”。当年不懂这话的深意,如今看着黑衣人们眼中的敬畏与期待,才明白沈墨早料到儿子会接过这副担子,只是这担子太重,怕压垮了少年的肩。
“去可以,但得听我的。”沈砚将账册推到他面前,红笔圈住的“石窟”二字旁,有行极小的批注:“需‘雨过天青’为引,方见石门”,字迹是沈墨的,却比别处更用力,像在提醒什么,“你爹留了话,取名册得用‘雨过天青’的染样,这方子只有你和我能调。”
阿竹的眼睛亮了亮。他知道三爷爷是想亲自去,心里的慌像被染液中和过的靛蓝,慢慢沉了底。“我听三爷爷的。”少年抓起染缸边的竹杆,“咱们现在就调‘雨过天青’?”
苏微却按住他的手,目光落在账册的夹层里——那里露出半张纸条,是昨夜整理时发现的,上面用朱砂写着“石窟有诈,靖安布饵”,笔迹潦草,像沈墨仓促间所书。“这纸条……”她的声音发哑,“你爹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今日?”
沈砚的指尖抚过朱砂字,忽然想起画舫上靖安看见银锁时的震惊。那不是装的,是真的意外——看来靖安知道“少令”的身份,却不知道取名册的关键在“雨过天青”,更不知道沈墨在石窟里设了另一重关。
“他是怕咱们莽撞。”沈砚将纸条折好塞进阿竹怀里,“这才是你爹真正的后手。”
紫金山下
黑衣人的头领姓赵,是个面膛黝黑的汉子,腰间别着块“墨”字令牌。他见沈砚亲自来,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却碍于“少令”的面子没敢多言,只引着众人往密林深处走:“令主当年说,石窟入口在老松树下,需少令的血滴在石台上,方能开启。”
阿竹的脚步顿了顿。沈墨的账册里从没提过“血启石门”,这与三爷爷说的“雨过天青为引”根本对不上。他摸了摸怀里的朱砂纸条,指尖的汗洇透了纸背。
“赵头领,我爹说过,染布讲究‘水融色,而非血融色’。”阿竹忽然开口,声音比往日稳了些,“开启石门该用染样才对,怎么会要血?”
赵头领的脸色变了变,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刀:“少令年纪小,怕是记错了令主的话。”他的目光扫过沈砚,带着明显的敌意,“沈大人虽是令主的弟弟,终究是外人,这等机密事,还是别插手为好。”
沈砚笑了笑,右肩的旧伤在林间的潮气里泛着酸,却仍站得笔直:“我是不是外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墨若要儿子流血,当年何必费尽心机护他周全?”他忽然提高声音,“赵头领敢不敢让我看看你的令牌?”
赵头领的手猛地收紧,令牌在袖中硌得生疼。沈砚这一问,倒让他想起三年前接令时,老令主说的“将来若有人质疑令牌,让他看背面的兰草纹,左三右四,是为真”。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密林里忽然射出数支冷箭,赵头领应声倒地,胸口插着的箭羽上,绑着块“烟霞色”的碎布——是靖安的记号。
“果然有诈。”沈砚将阿竹护在身后,刀光在林间划出冷弧,“这赵头领是靖安的人,真正的暗线怕是早被他换了。”
阿竹看着倒地的赵头领,忽然想起画舫上黑衣人的跪拜——那些人眼里的敬畏是真的,可这赵头领的敌意也是真的。难道沈墨的暗线里,早就混进了靖安的人?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五十九章令出暗涌(第2/2页)
南京·靖王府旧宅
靖安坐在密室里,手里把玩着那枚“墨”字令牌——是从赵头领身上取来的。小李子跪在地上,声音发颤:“世子,沈砚果然识破了机关,咱们的人折损了大半。”
靖安将令牌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沈砚那只老狐狸,早就防着这手。”他忽然笑了,“但他没想到,沈墨的暗线里,还有我娘的人。”
小李子猛地抬头:“世子是说……”
“当年我娘被掳走前,在沈墨的暗线里安插了三个亲信,”靖安的指尖敲击着桌面,“他们只认‘安’字玉佩,不认银锁。现在,该让他们动手了。”
紫金山石窟外
沈砚靠在松树下,看着阿竹用“雨过天青”的染样擦拭石台。布料与青石相触的瞬间,石面上果然浮现出兰草纹,左三右四,与沈墨账册里的记法分毫不差。
“石门开了!”阿竹的声音带着惊喜。
石窟深处传来石门转动的闷响,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松烟香——是沈墨常用的墨味。黑衣人们簇拥着“少令”往里走,沈砚却在入口处停了停,目光扫过其中三个汉子的腰——那里鼓鼓囊囊,不像藏着令牌,倒像藏着刀。
他不动声色地给阿竹递了个眼色,用手指在自己颈间虚划了一下——那是两人约定的暗号,意为“有内鬼”。
阿竹的心一紧,脚步慢了下来。他看见最前面的汉子转身时,腰间露出半块玉佩,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安”字,像被刻意磨过。
石窟内的火把忽明忽暗,照亮了岩壁上的字:“令出如山,护我河山”。沈墨的笔迹苍劲,却在最后一笔处留了个极小的缺口,像在暗示什么。
“少令,名册在石匣里!”一个黑衣人大喊着扑向角落的石匣。
沈砚的刀却先一步出鞘,寒光劈向那人的后心——他看见那人袖中滑落的密信,上面写着“取名册后,杀少令,嫁祸沈砚”,落款是“靖安”。
厮杀声在石窟里炸开,火把被撞落在地,火光中,阿竹看见三个汉子同时拔刀,目标却不是敌人,是自己。
“你们……”少年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痛。
“少令莫怕!”剩下的黑衣人扑上来护住他,“这些是靖安的内鬼!”
混乱中,阿竹被推到石匣边,指尖触到匣上的锁——是“烟霞色”的染材所制,遇热会软化。他想起三爷爷说的“你爹的锁,总用染材做机关”,忙抓起地上的火把凑近,锁果然渐渐化开。
石匣里没有名册,只有块“雨过天青”的布料,上面用鲜血写着:“靖安非恶,护他如护阿竹”。
阿竹的手抖得厉害,布料上的血是沈墨的,他认得那熟悉的“墨”字尾锋。爹为什么要护靖安?难道他们真的是堂兄弟?
石窟外传来马蹄声,是苏州知府带着兵卒来了。沈砚拄着刀站在火光里,右肩的血染红了半边官袍,像幅浓烈的“烟霞色”画。“阿竹,拿到名册了吗?”
阿竹举起那块染血的布,声音发哑:“三爷爷,这就是名册。”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着布料上的血字,忽然明白沈墨的深意——所谓的“暗线名册”根本不存在,那是引靖安现身的饵,而真正要保护的,是这对身负血海深仇却血脉相连的孩子。
靖安在密林中看着石窟的火光,手里的“安”字玉佩被攥得发烫。他听见小李子说“内鬼全被识破”,忽然笑了,笑声在林间撞出回音,像哭,又像释然。
沈砚说得对,爹从来没打算让阿竹流血。可他自己呢?母亲的仇,父亲的债,像染缸里的靛蓝,早就浸透了骨血。
紫金山的夜风吹过石窟,带着桂花的香,也带着血腥的腥。阿竹攥着那块染血的“雨过天青”,忽然觉得“少令”的身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爹留下的那句“护他如护阿竹”。
离中秋,还有五天。玄武湖的风,似乎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