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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彬一指几乎戳到守卫鼻尖,厉声喝令:“赶紧放人!”
听了这话,看守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注意,才转身去卸锁链。
袁彬随即走进牢房,将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纳哈出搀扶起来,说道:“让你吃苦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塞在纳哈出嘴里的袜子掏出。纳哈出立即吐出一口唾沫,脚不住地跳着干呕,可口中那股怪味始终散不去。
在这敌军的地盘上,再怎么愤怒也得憋着,谁也不敢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两人从牢里出来后,纳哈出轻轻拽了一下袁彬的衣袖,压低声音问:“到底外面情形如何?我怎么听到说皇太后把现任皇上骂了一顿?”
袁彬听了,一边点头,一边皱眉掩鼻道:“啧,也正常。太后再怎样,终归是长辈。后辈受点训也该忍着。”
接着又道:“我能看得出来那有点慌了。你看这不,叫我送来这些吃喝孝敬皇帝。还有,他冲太师生那么大气,可见已经有些着急得没法了。”
听袁彬这么说,纳哈出隐隐有些困惑,但却说不上哪里奇怪。
此前从看守那里他已经听说过外头局势不太太平,军心也开始摇摆,不少人对如今的新君不认可。
不过在他心里,中原大明是讲礼仪、重名声的朝廷。这种暗地操作,按理说不该在那片地方发生。对那位被软禁的朱祁镇,他也的确不曾认真放在心上过。
他问了句:“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袁彬举起手上的食盒和酒说道:“为了显皇上贤明、兄弟情深,特地准备些饭菜,让小的送进去给前皇品尝。”
纳哈出听了,冷冷一笑:“都这个时候了,还讲什么兄友弟恭,真是出乎意料。”
这趟送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怕带多了,反倒引起旁人猜疑。
如果大规模往北边运东西,动静大,反而可能引起怀疑,甚至节外生枝。
像他们这次来去,都是有人偷偷领路离开营地的。
返回也先那边后,纳哈出便先向也先报告了这次在京城看到的状况,而袁彬则直接拿着食盒去见朱祁镇。
看着桌上的饭菜,朱祁镇高兴地吸着气说:“嗯……应该没问题吧,最近吃多了牛羊肉什么的,腻死了……”
袁彬听了不说话,拿起筷子先试了一口饭菜。如今他也明白了一点:这位新君根本瞧不上暗中害人的手段,所以他也就不那么提心吊胆了。
过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出什么事,朱祁镇这才问:“这味道怎么样?”
“御厨做出的菜还能不好?我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尝,说起来还挺有福的。”
袁彬回答得稳稳,听得朱祁镇心里一宽,立刻夹起一块肉塞进口中,一边嚼着,一边满意地点着头。
在外面流荡一遭后再回到宫中才发现,那些厨师的手艺比以前更强,菜品都变得更为可口了。
一边守着的袁彬,看着眼前这个朱祁镇,心里越发觉得,这人根本不像个当今天子应有的样子。
不一会儿,也先那边派人找袁彬前去谈话。毕竟,纳哈出现在仍在囚禁之中,要想详细了解京城那边的状况,只能靠着问他袁彬了。
袁彬心里微微一震,明白一切都正顺着原先的安排在走!
也先所住的大帐比朱祁镇的还要宽敞得多,其实那本来就是明朝皇帝的行军帐篷,后来被也先夺了过去使用。
一走进帐中,袁彬便看到两边坐满了元军将领,而喜宁也是正襟危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纳哈出说,汉人那边的被太后责备了,你来详细说说。”
也先没多寒暄,开口便直奔主题。
袁彬神情坦然,并不慌张,早就在心中准备好了说辞。本来说的就是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的事,哪怕随便拉一个刚来汉地的士兵问,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情况的确如此。是靠朝臣的扶持才能登基,从一开始处处受限。我听闻当年废立皇帝的决定,是由众人商议而成,牵连的面也很广。虽然礼部尚书胡濙退居背后,却始终暗中布控局面……”
袁彬边说边继续往下,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顺畅自然,连喜宁听后都不由得点头认可。
胡濙本来就很支持朱祁镇,这背后的策划也是合情合理。他掌控礼部,在暗中部署,再加上后宫实际掌权的孙太后从中策应,任朱祁钰如何施展拳脚,也终究成不了什么气候。
听得这话,蒙古将领一个个纷纷摇头,都叹道:大明虽然正经事不大会做,可在勾心斗角、谋略诡计这些事上,一个比一个熟练。
也先听完也不禁沉思,心中有了念头:若是将来再进中原,第一件事便是把这些老狐狸般的老臣子斩草除根。从前元朝的覆灭,正是被这类文官的内耗给掏空的。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袁彬说这些话的同时,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道微光,仿佛正将什么隐秘的情报悄悄送出。
月亮慢慢升了起来,夜空一片清澈,繁星点缀其中。
而这时的朱祁钰身披战甲,站立于宣武门城墙之上。
月下的铠甲闪着清冷银辉,却没有刺眼光芒,那是朱祁钰早有命令,不许过多使用灯火火把。
站得高处远眺,可以看到外城里百姓住宅一带星星点点的营火光亮。
夜色里,那些微小的火光异常醒目,像是落入尘埃的星辰洒落四方。
西南远处,数百名士兵悄悄牵着战马朝前移动,前方的路线早有人勘察确认过,安全无误。
直到更接近目标时,前方便隐约出现了火光,他们才迅速翻身上马。
蓄势已久的战马在缰绳拉动下猛然起跑,千人千马顿时如潮水涌动,马蹄踏地声如鼓点般层层叠加,最终化成震耳欲聋的轰鸣。
就在众人望见那越来越亮的灯火时,黑夜中忽然有一道微光在一名骑士的身旁闪过。
他立刻察觉异常,几乎同时,耳朵里传来了比心跳更沉重的闷响。
他顿感心跳加快,胸闷气急,战马也猛然向前倾去。
这位经验丰富的老骑兵当即下意识动作——抱头、翻滚,踉跄爬起。可他两腿已经软得支撑不住。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黏糊糊的一大片,借着月色这才看清自己手心——鲜红中掺着点点银光,那是月光反射出的冷光。
耳朵嗡嗡作响,脑袋昏沉,想不了太多,只能四下乱看。他吓得心头一紧,这才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是一片狼藉,人仰马翻。
眼前不远,几丈的距离,大地剧烈颤抖,尘土冲天而起,混杂着火光和浓烟,仿佛地面要炸裂开来。
天地模糊,他勉强睁着眼,视线落在远处燃烧的火焰。周围喊杀阵阵,混乱无比,与后方明军大营的安静截然相反。
他努力睁眼,却越来越吃力,眼皮仿佛压了重物。就在这时,飞来的碎石突然击中了他的头部,直接穿透了皮肤,另一边随即溅出鲜血和脑浆。
事实上,视线本就不清晰,此时在明军营帐之后,部队却已悄然准备就位。
远在瞭望塔的士兵盯着黑夜中不断闪现的火光,不由得汗毛倒竖,只觉头皮发凉。
这是神武卫专门打造的凹槽式陷阱雷。两颗地雷之间的绳子两端还设有诱导雷,埋在表层土地中,上面仅遮掩着简单的伪装物。
马蹄一旦触动那根绳子,靠着弹簧与插销的作用,地雷就能被拉出坑位。随后,弹簧击打燧石点燃引信,在骑兵队形后侧突然炸开,从而大大提高力。
更为恐怖的是飞散的弹片。当骑兵队形因为后排爆雷而被迫减速时,弹片接连击打而来,几乎没有活路可逃。
这一次夜袭的敌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爆响之中,还夹杂着战马嘶鸣与士兵哀嚎,空中久久不散。
近千骑兵奋勇冲击,却还未接近营地就已伤亡惨重,几近全军覆没。
此时明军营地没有斥候巡查,并非没有原因——雷区布置错综复杂,即使白天都不易识别,更何况漆黑如墨的夜晚。
惨叫声不绝于耳,未参战的守军个个脊背发寒,尤其是四周一片黑暗,却能听见哭喊不断传来,却不见一人影。
“全体听好!”
主将高礼跨步而出,放声怒吼:
“你们怕不怕!”
这一嗓子顿时惊醒了尚在震惊中的士兵。
彰义门设在宣武门外,属于古时金国中都城范围。
想当年,石敬瑭为取契丹援助,向比自己年少的耶律德光自称“儿皇”,献出燕云十六州。而其中幽州也便是当时的燕州,也就是如今北京的前身。
直到四百三十二年之后,太祖朱元璋命大将徐达、常遇春北伐,一路打到元大都,此地才再度回归中原王朝之手。
成祖朱棣为何执意迁都北京?或许与此也有些关系。
先不去计较某些小人恶意解读的想法,这座千年古城确实被外来民族统治太久了。
“你们身后的,正是蒙古王朝曾经的中都!告诉大家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皇上此刻正守在宣武门内!你们听到的每一阵都是为了减少你们流血牺牲,那是圣人亲自为你们筑起的防线!”
“要是放他们安安过了这道防线,到时候流血哭喊的人就是你们自己!”
“战场上没有慈悲一说,要么杀敌,要么等死,根本没第二条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