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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安声音洪亮,整个大殿都听得清清楚楚。
“用尊敬、仁爱与诚信作为立国安身之本;用恭敬、节俭和勤勉作为施于百姓的福祉;期望宗亲亲王与百官共勉齐心,合力共进,国家长治久安,普天共闻此诏。”
诏书一经念完,文武百官立刻跪下磕头,感激圣恩。
不过仪式尚未结束,新帝按惯例还要对众臣发表训诫之语。宽大恩赦如发枣在手,提醒警告如同举鞭在上。
朱祁钰开口道:“身为治理社稷的君主,最要紧的事在于安顿民心;
要仰赖群臣共同努力,国政才能逐步理清,人心方得安稳,社会方可恢复和平秩序,所谓天下太平才能谈得到。
可惜近日奸臣专权作祟,使得政务纷乱,兵权衰退,民生凋敝,实属痛心。
那些中饱私囊之人、那些荒怠军政之事、失尽百姓信任者,若不加以节制,必然导致秩序混乱、人心动荡、影响风气……朕新登大位,旧账暂且不再追查。但从今日起,望诸位都能痛改前非,洗心革面。”
本可雷霆大怒,最终却只是口头一训,只求点到为止,敲醒沉梦而已。
群臣纷纷再度拜谢皇恩。
这一刻,朱祁钰才正式坐稳了龙椅皇位。
接着一声礼仪官宣开口:
“请——朱见深觐见陛下——!”
殿内众人一听到这个命令,皆感心头一震。
过了一会儿,一个幼童被带到了殿上。
孩子名唤朱见深,生于正统十二年的腊月初九,在京城落地长大。
这时朱见深尚在总角稚龄,牙尚未换,话语咿呀。
“带上来。”
朱祁钰语气平静地看着那个牵着孩子的小宫女。
万贞儿首次出现在朱祁钰眼前,而朱祁钰已登基为帝。
其实,万贞儿不愿来,只是周氏不方便出面罢了。因先前的朱祁镇未曾正式下旨赐她封号,因此在名义上,她无从站位。
更何况,来接孩子的是几名生硬蛮横的兵士。太监传话说得明白:若今日不送人来,则连德王之位也将撤销。
周氏不得已,只能令万贞儿陪同朱见深入宫。
此时万贞儿拖着步子走到台阶之下,手松开了,一旁的兴安马上走上前牵起朱见深。
年幼懵懂的朱见深尚不明发生了何事,只见有人来接自己,神情便有些迟疑不解。
“乖,跟我走,乖孩子。”殿上坐着的朱祁钰也发了话。
说话的声音轻柔,像成年人哄小孩那种,听在大家耳里,这才稍稍安了心。
听到这番话,朱见深乖乖地由兴安牵着,走到朱祁钰面前。
看着眼前五彩珠帘,小孩子满是好奇,小手忍不住伸出去想碰一碰。
“喜欢吗?”
“喜欢。”
此时的朱见深已经能说些简单的词语了。
可是就这么几句对答,却叫旁边一群大人背后发凉。
“过几天带你去堂哥那儿玩,好不好?那里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一边说着,朱祁钰还顺手捏了捏朱见深的小脸蛋,语气里透着宠爱。
这话一出,朱见深条件反射似的回过头去,找站在身后的万贞儿。
头还未看清人,却被一只手轻轻地扳了回来,朱祁钰的声音随即响起:“不需要问别人,你想去,叔叔带你去。”
说完这话,他抬起眼,望向远处站着的万贞儿。
仅仅只是这一眼,便令万贞儿双腿打颤,几近站不稳。
“我要去。”
小脸被两只有力的大手夹住,朱见深嘟着嘴,鼓着脸颊轻声回答了一句。
“好。”
朱祁钰牵着他的手站起来,“你现在是德王了,俸禄按亲王的标准发,因为你年纪还小,暂时留在宫中。”
“见深,要跪下来行礼道谢。”
看着还有点迷糊的朱见深,朱祁钰温柔地说。
朱见深对磕头行礼也懂些意思,听了这句,马上努力蹲下去行礼,抬头对朱祁钰说:“谢谢叔叔。”
点了点头,朱祁钰笑着摸摸他头发:“起来吧。”
接着转头朝大臣们说道:“请六部大臣议功赏赐,朝政暂休五日,若有急事可在府中汇报,今天退朝。”
所谓的暂停早朝,并不是休息放假,只是暂时不开大会而已。
其实接下事情多得很,册立太后、皇后,安排前任皇后等一摊事,加上天天开朝会反会拖慢进度。
命令一下,朱祁钰拉着朱见深往殿后面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万贞儿顿时不知所措。就这么带走了?说好的看护人呢?
再看身旁的周氏也是一筹莫展,她心一沉,觉得应该去找孙太后禀报一声。
只是心里也知道,到了这一步,怕是再怎么努力也扭转不了局势了。
后殿里,朱祁钰抱着朱见深,手指轻轻戳着他胖乎乎的小脸蛋,嘴里说:“你堂哥那儿好东西多,你要守规矩,不能抢,记住了?”
朱见深听了这话,睁大眼睛仰头问:“那我不抢。”
“多乖!”
朱祁钰一边笑着一边揉他头发,满面欢喜。
他就喜欢这样搓着朱见深头顶,就像哄小猫小狗一般开心。
尽管朱见深护着脑袋不许他揉,却感到心里一阵暖意,那种被人疼爱的感觉,让他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等朱祁钰离开皇宫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跟屁虫,就是朱见深。小孩瞪着眼睛,一个劲地往车窗外看,外面的一切他可是头一回见识到。
等进了郕王府,两个小孩面对面站着,都是一脸懵,又忍不住互相打量。
朱见深个头没朱见济高,看着也没人家精神。
他有些紧张地喊了声:“堂、堂兄好。”
朱见济马上回应:“堂弟好。”说着便两手叉腰,“要不要玩我的玩具?”
朱见深年纪本来就小,再加上头一回见这位堂兄,有点不知怎么开口,站在那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可朱见济早就想显摆了。看他愣头愣脑的样子,一把拉着他冲进了院子,蹦蹦跳跳地,开心得很。
与此同时,文渊阁那边几位阁臣正凑在一起开会,和往常差不多在议事。
唯一的差别是,刚上任的礼部尚书章文坐在那神情恍惚。
他可冤死了!那个让人下不来台的祭文根本不是他写的,但现在有谁能信?
只好装哑巴充聋作哑呗。
另一边王直和于谦,正在谈劳和奖励的事。
“我觉得吧,只要是武官官至都督以上、文官做到四品以上的,这赏银可以免掉,省下来的钱应该分给那些在前线拼杀的官兵。”
于谦明白,仗能打赢,还是得靠这些小兵们出死力。
“你在五军都督府管事,这种事由你决定就行,我们文官这一块,我也赞成。”
王直边捋着胡子边点头。
随即,他望向章文:“章尚书,你怎么看?”
章文还神游天外呢,冷不丁听见问话,赶紧醒过神。
这种按功劳赏罚的事,说到底最后还要礼部做决定。
之前左侍郎也是这么处理下来的,自己接手起来也不复杂。但他真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这么复杂。
沉吟一会儿,他小心地说:“要不先这么办,都督以上的将领,他们作战时候军备都是自掏腰包,不赏点钱好像说不过去;可文官那边,倒是可以视情况减掉赏金。”
于谦听完立刻皱了眉头:“章尚书,现在可是关键时候,你这做法如果变成只奖励将领,不奖赏文官,岂不是在挑拨武将跟文官之间的事?这是要文臣们都冷眼旁观不出力是吧?”
他的意思很明白:我是说上面的不分赏银,这笔钱要分到基层官兵手上,以鼓舞士气。
可是章文这建议变成了武将领奖、底层拿赏,文官一个子都捞不到,这不是没事找事?
章文赶紧解释道:“我不过是念及将士在前线辛苦,所以建议这部分银两改为用来奖励军士,并无其他用意。”
终于他反应过来接着补充:“这事可以拟两套方案,请皇上裁决。”
王直皱着眉开口说了这句。
于谦闻言看了看王直,也点了点头:“行,就按这个来。”
处理朝政,实际上也是对皇帝的一种考验。于谦始终相信,刚刚登基的新皇不至于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此刻文渊阁那边热热闹闹,议论纷纷,而另一边的慈宁宫却静得出奇,冷清得令人难受。
金英被关进了监狱,牵连出来的是孙太后身边的一大帮太监和宫女。接到举报之后,兴安马上行动,对能保留的证据先一一妥为收藏,而对没有确实依据的事,也都一一登记在案,开始进行查问。
这样一来,慈宁宫的人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万贞儿跪在孙太后面前,泪水一个劲地往下淌:“太后,他们把太子抓走了。”
“胡闹!哪来的太子,那是德王!”
孙太后狠狠瞪了一眼万贞儿。平时还挺机灵的,这个时候怎么变得这么笨了呢?
朱祁钰当众带走了朱见潾,显然不是为了害他的命,而是为了将他妥善安置,好好照顾一番,借此表示皇叔与侄儿之间的亲近之意。
他的这一举动就是在告诉天下的所有人,亲人之间情分深厚,并不只是口头上说说。
想要人命的做法,在这种场面里向来最低等,也最愚蠢。
被这样一斥责,万贞儿马上回过神,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左右扫了一眼。现在在慈宁宫里说话都要字斟句酌,步步谨慎才行吗?
“是奴婢错了,随口说了胡话。”
她接连磕了几个头,心里却像是掉进蛛网里一样不安。
“不怪你,朱见潾不会有大事。”
孙太后一边说一边按了按发紧的额头。
与当年张太后不同,现在她完全没有占到一点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