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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做衣服的作坊,还是王恭厂,现在还是靠手工干活。
“这两天陆陆续续有人来上工了,不过陈凝香跟我讲,她们问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学堂什么时候能开学。”
汪招娣靠在椅子上,托着下巴慢慢地说。
“唉,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陈凝香不是说过要找个女老师帮忙吗?”
朱祁钰一拍脑门,忽然想起来了。
“你现在事情那么多,刚打完仗,哪顾得上想这些,忘记也正常。”
汪招娣微微一笑。她知道,以后像这样的小事情被漏掉是难免的,毕竟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人,已经是皇上。
“明天是献俘的日子,我没时间管这事。过几天我就安排几个人过来,等老师凑齐了,马上办起学堂。”
说完,他拿起碗就准备喝汤。
“你刚才怎么说是‘抓’先生,不应该是‘请’才对吗?”
汪招娣挑眉问道。
“请?如果碰上像王阳明或李时珍那样的人,我当然愿意亲自去请。可现在……我是皇帝啊,谁敢不来?”
他边说着边舀起一勺热汤,得意洋洋地吹了几下,结果刚入口就被烫得脸通红。
“好好好,我夫君最厉害。”
看他这个样子,汪招娣笑出了声,伸手接过汤碗,小心翼翼地舀一碗,先用嘴吹一吹,再自己尝一下温度合适了,才喂到朱祁钰嘴边。
咕噜——
咽下一口后,朱祁钰收起笑脸正色说:“还有一件重要事,还得你来帮我的忙。”
“是什么呀?”
汪招娣好奇地偏过头来。
“就是咱们得多生孩子。”朱祁钰一本正经地说,“要生很多个!”
“夫君,你认真的点好不好。”汪招娣脸一红,轻轻责怪地看他一眼。
“我说的可都是真话。皇室血脉关系重大。大明要振兴,就必须多子多孙,人丁兴旺。我也不能只守着你们几个,得扩一扩后宫才是。”
他说这话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心一样,攥了攥拳,眼睛却偷瞄汪招娣的神色。
汪招娣心里早有准备迟早这一天,可是见到丈夫这样,不知怎么,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暖意。
“好啊,我也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既然夫君决定了,你就放手去做吧。”
说罢又舀了一勺肉汤递给他,特意挑了块羊肉一起给他送去。
“所以说啊,我做夫君的自然要努力,我大明皇后也得拼一把才是。”
朱祁钰一边吃肉一边望着她笑,眼神认真极了。
她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想到自己身子到现在都没动静,不免又有几分自责:“万一一直怀不上,也可以从宗室选个孩子回来抚养嘛。”
“你以为我没看出来那是什么汤么?肉苁蓉莲子羊骨汤,补身子的,这可不就是为生儿育女做的准备?告诉你,要生,就得生出一帮子英雄豪杰来,个个顶天立地,龙马精神!”
——
午门之外。
宫里的太监们正紧锣密鼓地在午门楼上布置着,现场一片忙碌景象。
一旁站着的兴安神情专注,盯着每一个细节,亲自监督。正早已摆上了皇帝专用的龙椅,显得庄严肃穆。
御道两侧也整齐地排列着锦衣卫,作为典礼上的仪仗队,个个身姿挺拔、气势凛然。
在仪仗队靠南一点的位置,则摆上了大型乐队,由教坊司负责,乐器排列有序,鼓乐齐备,整整齐齐地面对北边。
每一块区域都有专人看守,有条不紊地布置妥当。而兴安就像总指挥一样,协调每个宫人分工协作,准备迎接百官与各国使节入座的大场面。
尽管这仅仅是一场预演,还远远没有到典礼正式开场的那一刻,但整个午门已经充满了一种肃然氛围。
此次仪式规格极高,气势磅礴,务必让四海仰视、八方臣服,为的是展现无上的权威和各国朝贡、俯首称臣的局面。
京城的德胜门外,正是往昔京师保卫战的关键战场,今天,却已整整齐齐布下京军兵阵于城门外围,军容严整。
远方的军旗下,猎猎旌旗迎风飘扬,整装待发的士卒一动不动伫立原地,气氛沉重紧张。
参战将领披挂完毕,带队肃立等待最高指令。那些俘虏则按数量分成几片区域站好队列。
其中,也先和他的重要盟军首领,由专门人员看守,千户以上级别的敌将全部严加防守——这仪式最重要的献礼对象就是这群俘虏。
军队整齐静默,虽无一语一言,但从每一张凝重的面孔可以看出那种绷紧的情绪——只要一声令下,迎接的就是圣旨下的军功奖赏。
此时的刑部衙门。
将在典礼上正式宣布瓦剌叛军罪状的人正是金濂,于谦正一旁站着。
按往日惯例,在这种大型仪式中总会表现出皇帝“以德感化人”的姿态,并象征性地释放一些战俘。
但这一次情况变了。
所有被抓获、地位达到千户及以上的叛军将领,将一个不留,统统斩首示众。
换句话说,这一天将迎来一场大规模斩决,头颅将滚滚落地,数百个性命都将被处置殆尽。
金濂要做的不是走个过场——他要说服大臣们,甚至要说服皇上的决定,让所有人接受这一回看似仁义、实为残酷的处置方式。
这不仅要形式盛大,还要让程序上滴水不漏、合情合理。
任务重大到压肩而来。而对金濂来说,这并非选择——没有退路可言。
于谦来到这里,只为传达,非为探讨。
一份份罪状已在金濂笔下缓缓展开书写。写完之后,首先要呈递皇上亲阅,然后再于典礼之日公之于众。
清晨阳光明媚,天气晴朗,风轻云淡,即使是,也觉得是天高气爽的好日子。
端门外面,文武百官、各国使者,还有京城附近德高望重的乡绅和百岁老人全都安静地等着。
郕王府中,锦衣卫的仪仗队早已准备就绪。
朱祁钰身穿红色的绛纱袍,头戴黑纱皮弁帽,前后各十二道缝线,每条线上都镶嵌着十二块五彩玉,从王府里走了出来。
这就是皮弁服。
每逢初一、十五上朝,颁布诏书、进献表章、接受四方朝贡的时候,都要穿这种衣服。
他坐上銮驾,大象拉着车缓缓向宫城驶去。
早就得到消息的内官慢慢打开端门。
引礼官带领众人从侧门进去,各自站好位置。
当圣人出现在端门前时,教司坊的乐师吹响了悠长的号角,大乐随之奏起。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当銮驾出现时,正是朝阳升起、晨光四射的时候。
朱祁钰仿佛坐在光亮之中,有了他,才有这光明。
前面的锦衣卫仪仗分列两旁,占据御道后,转身面对而立,站得笔直。
鸿胪寺的承制官走到銮驾前,奏请圣上乘舆登殿。
被抬上午门城楼后,圣人坐下,礼乐顿时停止。
赞礼官大声唱道:“进露布!”
露布是一种用布做的旗帜,用来报告军事胜利的消息。
听到命令,礼乐再次响起,执事官员把案几放在午门正中间,音乐停止。
赞礼官又唱:“宣露布!”
宣读的人跪下,请示是否可以宣读。
圣人回答:“准!”
宣读官和展示官上前取下露布,跪着开始宣读:
“贼臣也先,欺君犯上,残害百姓,导致天子流离失所,皇室亲人惨遭杀害……”
先是对瓦剌狠狠骂了一顿,接着念出:“总兵石亨、左副总兵范广……”
一个个将领的名字被大声念出。
宣读完毕,他们把露布放回案几,退回原位伏地。
引礼官引导献露布的官员退出。
赞礼官再唱:“献俘!”
这时,献俘大典才真正开始。
将校押着战俘从端门侧门进来,把一个个被绑着的联军将领带到指定的位置,然后齐声喊:“跪!”
也先等人一路看着两侧的锦衣卫仪仗,再看看那些穿着各异的朝廷官员,最后才把目光投向午门高处。
喜宁看到那身红袍威严的皇帝,目光一直盯着他,甚至没听见将校的命令。
接着他的膝盖后被猛踢一脚,双腿一弯,重重跪在坚硬的地砖上。
金濂从人群中走出来,拿着奏疏,走到午门城楼正中,跪下奏道:“臣刑部尚书金濂,奏请将瓦剌联军俘虏处以磔刑,送到市曹执行,请圣上旨意!”
磔刑并不是简单的砍头,而是先把人分尸,然后再斩首,把头颅挂在高处示众。
之所以让刑部来处理,是因为他们掌管全国的刑罚案件,这些犯人依法都应该被处死。
“准奏。”朱祁钰看向金濂,说道。
金濂打开奏章,开始念出瓦剌联军的罪行。
“如今敌寇猖獗,在野外列阵,窥视京城,侵犯边关,残害百姓,一路烧杀抢掠,把边疆百姓当作牲畜对待……”
一条条罪状被一一列出,字字有力。
念完后,他跪在午门下面。
午门这个地方,三面围住,声音容易聚集,效果很好。
午门外,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回应。
“朕继承先皇的事业,统御万民,无论远近,都是我的子民。如果不是主谋,我一向宽大为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