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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批亲卫在营地里一站，不只是将领看在眼里，连那些被叫醒、刚从美梦中惊醒的士兵也一个个从帐篷里探出头，看着他们训练跑圈，各自也都在心里琢磨起来。
一个新兵就站那出神地看。
边上走过来一名老兵，看到这情形，冲他喊：“愣那干啥？还不回帐篷睡觉，就一个月给那么一点米，值得你这么玩命？”
“人家是王府的亲卫！”那年轻兵回了一句，“吃住管够、按月发银子，每天都有肉，家里也有人罩着。官差不敢欺负你，地主也没胆子碰你家田地。”
本来正准备回去的老兵脚步一下就顿住了，扭头看着这小年轻问：“你说的真是真的？”
小兵叹了口气说：“我自己差点也干上这活了。当初就是因为碰上你这样的人拦中间，我才被刷下来了。”
这一番话小兵心里憋了一股火，当年有机会当亲卫，结果就是被这类人挡着，最后落选。看到这位老兵的神情，心情更不好受。那老兵自然理解不了他的心思，还是用老眼光看待一切。
“得了吧，我就看郕王成不了皇！”老卒满脸不屑。
说话的这一幕，正好旁边走过一个百户听到了。百户走近几步问那小伙子：“你刚刚说你差点成了郕王亲卫，真有这回事？说给我听听。”
看到当官的来了，老卒赶紧低下头，陪着笑脸打岔：“百户您别信他胡说八道……”
“少废话，谁问你了？你想找打不？”
百户眼睛一瞪，老卒立即识趣地闭上了嘴。
那年轻人认真地说开了：“当时郕王想挑一批亲卫，从各个营挑人。兵部于大人从各队里找了些年轻人。我当时就跟着去的，我叫李狗蛋，就是其中之一。”
这事情百户略有耳闻，于是继续点头问：“那后来怎么样，你是怎么落选的？”
毕竟现在在郕王身边的那批亲卫看起来一个个精神饱满，气质就是不一样。
李狗蛋叹气道：“郕王让大伙儿在烈日下站着晒了一个时辰。”
“啊？”百户一愣，“就这样？怎么就被刷下来了？”
年轻人苦笑，眼珠子快发酸了。连他自己回想这件事也感到脸红。这事说出口，真的不知道该气还是该叹。
“百户啊，看着训练挺简单，可像老郭这些人，早就滑头得很，偷懒耍把戏。俺以前也没顶住，就跟着他们混了。”
百户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带兵多年，他对这些人心知肚明。便问了句：“你是听了他们的话，才被淘汰下来的？”
“没错，”李狗蛋毫不掩饰地承认，“事后也挺后悔的，但那时郕王已经说了，亲卫用不着像我们这样不行的人。”
这番话让百户印象深刻，打算等回去就把这些原原本本地汇报给都督听。
一旁听着的老兵有点来气，嘴上不认：“那郕王还能比皇上更大？”
百户笑了笑，没好气地说：“如今郕王殿下列为监国，于尚书和各位都督全都听他的。别总把自己不当回事。你以为你跟我们这些老兵油子一样啥都不懂？”
“跟你们说也是白说。不过……”他转过身来冲李狗蛋又加了一句，“亲卫这摊事郕王殿下都交给都督了，你还说不定有机会。”
李狗蛋苦笑着摇头：“除非俺砍了敌人统领的脑袋，否则像俺这样已经被刷下来的，想也别想能进名单。”
听得这话，百户也替他可惜。那可是亲卫的身份，是多少人做梦都想捞一个的差事。
据说高个子讲起过，亲卫的待遇非常好，以后干其他事也有了后台。训练虽然艰苦点，但那不光练身体，还长本事。这个消息早就被传开，整个军营都在惦记，嘴上讲、心里羡慕。
“行了，命就这样吧，赶紧去睡觉吧。”
第五章
百户没笑话李狗蛋，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劝了几句。李狗蛋深吸了一口气，终归还是长叹了口气，低下头慢悠悠回了帐篷。
他在干草铺上躺下来，盖着破毯子，盯着帐篷顶上看个不停，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
太阳升起，一天的训练又一次拉开帷幕。
刚天亮的营地已经整齐走动着神武卫的身影，正在绕着营区慢跑。
张三废除了过去的杂务训练，正式按照既定方案组织晨跑。吃过早饭接着又是军姿、障碍跑，和背着负重的长跑。
一句话，要把这些人精力耗个精光。
这边范广早早骑马出营地，带着弓箭，成功捕回一头野鹿，把它捆在马背上，打算待会去见郕王。
在郕王住所，徐永宁和朱见济盯住了朱祁钰手中刚做出来的一件新玩意，眼神都放了光。
那是一把试做好的头等火铳样品。
朱祁钰翻来覆去地摆弄着这件玩意，两孩子眼睛也跟来跟去盯着这玩意。
“爹，我能拿它玩吗？”朱见济眼巴巴地看着问了一句。
朱祁钰笑了：“你还太小，等长高了，有你张三哥那个高了，再给你玩。”
听到爹这么说了，朱见济的小脸立马皱起来，满是失望。
咔嗒——
朱祁钰随意一扣扳机，火星擦上金属，啪地溅出点猩红的火花。
他再一次亲自把击锤推回去，又做出了要扣动扳机的动作。
然后他转头朝坐在一边喝茶的老吴问道：“老吴，这种东西大概能做多少出来？”
老吴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笑着回答说：“要是机床能一刻不停地运作两天两夜，阴膛也许能勉强做完。但机器和人都得休息一下，真要全组装好，大约得要七天时间。”
意思很明白，主要瓶颈就在机床这里。
这还是因为做的只是短铳，要是做更麻烦的长铳，时间还会更长。
朱祁钰听完点了点头，接着就吩咐说：“京城这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开战，你尽快回家，先把村里家人都接进城来，尤其是要把那台机床安置好。”
说完这话，他又把目光投向一边急着插话的徐永宁。
自从上次在张府见了一面，这小子就一直惦记着来看王府里的新鲜玩意。他家大人也拗不过，只好常带着他过来玩。
“表弟，你过来一下。”朱祁钰招了招手。
听见喊自己，徐永宁立即小跑了过来。
“表兄——”小家伙笑嘻嘻的，脸都快要挤到一块去了。
朱祁钰笑了笑问他：“你这些日子可有用心习武？老师给你上了什么课程呢？”
听了这句话，徐永宁整个人一下子不太自在——咋的，跟娘说的一样啦？这是要开始查课业啦！
他赶紧回应：“启禀表兄，我最近看了《书经》还有《六韬》《三略》这几本书……至于练武方面，主要练的是长刀与木棍的基础动作。”
他一边说，一边用小手指头数着，像是怕自己漏了什么。
朱祁钰听了，却对他的娘耿夫人印象一下子提了好些——这明明就是培养朝廷未来重将的路子嘛。
自从认识郕王后，耿夫人在徐永宁学习的事儿上格外用心，直接拿的是培养一个世袭官职的方式给孩子定学习计划的。
旁边的朱见济却听得迷迷糊糊一脸茫然——书上到底讲啥内容啊？他根本就没听过，也没上过这种课。
“济儿，你得看看人家怎么学习的。”
朱祁钰看着有点懵头懵脑的朱见济半是玩笑地说。
徐永宁头一回被人拿来讲成榜样，还显得有点局促，眼神里带着些许愧疚地看了朱见济一眼。
突然间，朱见济开口了：“父亲，到底武器厉害，还是那个别的玩意厉害呢？”
嗨呀，这孩子还真爱问这种难题！
“这个要看具体情况。”
朱祁钰赶紧岔开视线，没敢和儿子纯真的目光对上。
朱见济认真地点了点头，扭头便很神气地对徐永宁宣布：“听到了没，表叔！爹说了，在离远了超过七步时，那个东西比较有用，可要七步以内嘛——那个东西更快也更准。”
他说着把双手往腰上一叉，一脸骄傲的小神态全都显露出来了。
徐永宁睁大了眼睛，满脸不信的神色：“你是说你说的那个东西是……啥啊？”
朱见济一指不远处的箱子：“不就是刚看到那个盒子里面装的吗？”
他又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仰望着朱祁钰，带着撒娇地说：“父王，能让咱们亲眼看一下那个东西有多厉害么？”
两个孩子眼睛巴巴地望着他，一脸期待，朱祁钰心里有些打鼓，嘴上却不好说什么。
他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有点没底。虽然不怕炸膛，可从没亲手摸过火铳，真到了动手时，难免紧张。这要是在孩子们面前出糗，那得多丢人。
“父亲～”
“兄长～”
两人这一撒娇，朱祁钰浑身骨头都酥了，再顶不住他们的央求。
“好了好了，你们都想看看是不是？那我只好辛苦一点，给你们露一手呗。”
说完他拿起放着火铳的木盒子，朝外面走去。朱见济和徐永宁赶紧屁颠屁颠地跟着跑。
来到前院后，叫人立了一块木板，在上面放了个鸡蛋。
朱祁钰退到十步开外定好位子，取出手铳，往里面填装，再拿通条将它夯实。然后将包在肠衣里的弹丸放进去，捣紧一些，最后，在击针部位撒一点点引发用的药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