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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朱见济也昂起头,挺起小胸脯一本正经地说:“朱见深,你要听叔叔的话。”
前有朱祁钰,后有朱见济,两人一前一后一说,朱见深脸立刻沉了下来,憋得通红,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但眼神里却藏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怒气。
汪招娣看在眼里,淡淡一笑,没有插话。
她转身进了厨房,端出一盘点心和几串荔枝果串递给孙子:“来,给你吃点东西。”
朱见深接过,心里却还是不太高兴,只轻轻咬了一小口山药糕,接着便默默走开。
汪招娣并不去理会他,只是神情微妙地笑了笑。
傍晚,晚霞洒满天边,屋子的屋檐也被染上了温柔的颜色。朱祁钰拉着两位宠妃的手慢慢回屋,边走边说笑。经过东园时,不经意看到朱见深独自站在梧桐树下,心里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从小真是受了不少苦。”朱祁钰低声说了一句,拉着汪招娣与杭惠茹继续往前走。
夜深了,屋中蜡烛微闪,温暖却安静。朱祁钰伏案批阅奏章,时不时揉一揉肩膀,嘴里嘟囔着,“累死了。”
杭惠茹在一旁轻轻给他按着肩膀,小声问道:“相公要不要喝点什么?还是吃点点心?”
朱祁钰摇了摇头:“不必了。”
可话音未落,便看见桌上冒着热气的一碗燕窝粥,旁边还摆着几个精致的小吃,都是汪招娣早早就为他准备好了的。
外头是静谧的夜晚,虫子轻声地叫着,屋子里亮着柔和的灯光。朱祁钰端起碗喝完了燕窝粥,嘴角轻轻扬起一丝笑。
他觉得生活虽然总会有些烦心事,但如果有人陪着、一起度过,也不是那么难熬。
这里离城里新挖的水道不远,灌溉渠虽说还没引水过来,但闸门已经都准备妥当了。等到水通进来,就可以流入水池储存,靠着水车再送去浴室、食堂和公厕房顶上的水箱。
最让人头大的还是那些建在各处的蓄水池,修建起来得用大量的白胶泥和瓷片贴面。
再往屋后走,就是亲卫们训练的地方,装上了单杠、双杠,也划出一块沙地供他们练功,除了土地是沙土外,其他的设置和朱祁钰记忆里上学时见过的很像。
穿过,就是他们平时做工的地儿了。
尽管王恭厂那边新腾出了地方,朱祁钰也不打算放弃这块老窝。
对亲卫们来说,这些干活的手艺既是本事,也等于日后谋生的门路,因为他早先答应过他们,五年后就退出军队身份,去开始普通人生活。
“老吴,有点儿事儿想跟你聊聊。”朱祁钰一进门就看到老吴在一旁指导人拌制模具用的砂土。
老吴赶紧放下手上活:“殿下想说什么?”
朱祁钰道:“想请你到王恭厂那去管着那边的事情,会安排兴安帮你打理那边的工作。要是这边你得空了,也可以回来瞧瞧,你觉得怎么?”
老吴一听皱了眉:“王恭厂人员复杂,我担心不太好把控,殿下。”
朱祁钰笑了笑,说道:“这事不用考虑靠得住靠不住,你就专心在那负责干活就行,碰到不清楚的事儿,让兴安去做安排,其他的他会自己去办。”
听他这样讲,老吴才放下了心:“成吧,那就干。那啥时候报到,是现在么?那我得赶紧准备准备东西。”
朱祁钰却按住他的动作,慢慢道:“不忙这几天去也来得及。我已经让兴安过去了先安顿一下。只是要提前告诉你知道一下心里有准备,别真去了手忙脚乱。”
老吴一向就这样,只要和殿下有关的事情他就格外上心,一着急就想立刻就动。
听他这样一解释,老吴乐了:“是我太过心急啦。”
这时,朱祁钰才慢条斯理又说了另一件事:
“孤王还有个念头,但没底,也不知道能不能干成。”
看他神情正经的样子,老吴也示意让他说出来瞧瞧。
这几年殿下稀奇的点子多,见怪不怪了。
接着,朱祁钰便说起来:
“孤打算把工匠们划分成不同等级,比如先是学徒、一级、二级、、再到技士、高级技工、特别技工、到最后最高的,总共八层级别,每个月拿的钱和各种待遇不一样。当然,想要当上技师那一层,一定得识文断字才行,这样才能教别人,不让手艺失传。”
他自己心里也不太踏实,所以想找吴老头商量下看他有什么看法。
“嗯,这个点子确实不错。”吴老头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点头说道,“老话说得没错,刚开始拜师叫学徒,能干活后才算是个正经的工匠,手艺高超、能传艺才算得上师傅。不过,怎么定标准才最头疼啊。”
他说着,抬起眼睛,看着朱祁钰,一脸思索的样子。
两眼一碰上,吴老头立刻觉得味道不对,心里明白了——这不像是问我意见,分明是要我听你说的?
他不禁苦笑一下道:
“殿下这想法挺好,但让我一下说出个道道来实在不容易,还得回去慢慢理,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成的事。”
接着,他从摸胡子改成了挠头,可眉头依旧紧皱,脑袋里一片空白。
“要不这样,你想好之后,就先在王恭厂试点试行,试试看行不行得通。如果真有用,我想推广到全天下。能聚起全天下的优秀工匠,这些人可是咱们大明朝的根基。”
这话说出来,吴老头立马察觉这事不同寻常。他双手往身后一放,踱来踱去,眉头越锁越紧。
“你也不用一个人死抠,让李老头和徐老头他们一块来合计,还有王富贵,大伙儿群策群力,总会琢磨出个法子的。”
朱祁钰笑着给他出了个主意。
“对对对!还是殿下说得对,我这就找他们去!”
吴老头点头应和,一边说一边火烧火燎地出去了。
朱祁钰独自在院子中慢慢踱了几步,随后带上身边的护卫,坐上了出门的马车。
转了一阵子后,他来到了制衣坊。
这里的人做梦都没想到皇上会突袭视察,一时全慌了神。
制衣坊虽然宽敞,但由于工匠众多,屋内闷热不堪,空气几乎粘稠,温度比外头还高了些。
绣娘们都在紧张地赶制亲卫队的衣服。虽说是辛苦差事,但没一个人喊累,只埋着头各司其事,一针一线,不敢分神。
郕王的突然到来很快就被管事发现了。
陈凝香领着于璚英走出房间,远远就望见朱祁钰的身影。两个女子见了,心里立刻紧了一下。
现在不一样了,他早就不是普通王爷,现在可真是一言定江山的人物了。
就在前几天,还在王府门口跪满百姓,大声恳请郕王登基称帝,这种情况在大明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小女子陈凝香。”
“小女子于璚英。”
她们一躬到底,低声请安:“叩见殿下,殿下万安。”
“怎么,有点慌?”
朱祁钰目光一闪,笑得温和,语气轻轻的,接着说:“不必多礼,起来吧。”
听他这一句话,站在旁边的于璚英偷偷松了一口气,心下暗想,这郕王看起来还是一副旧日模样,还真有点担心他当上皇帝后架子就起来了。
“跟我说说,制衣坊这几天都是什么情形。”
朱祁钰背着手,站在大门口,一边说,一边看着屋里一派忙碌的情景。
陈凝香随即开口,从每日的产量,到生产进度,一件件向他汇报起来。
如今朱祁钰手下搞的各种工程、项目,花钱如流水。要不是当初抄了王振的家,得了些积蓄,光靠国库,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他边听人汇报,边点头,可脚一直没迈进修葺一新的厂房里,反而带着陈凝香他们,走到了旁边新建的一所学校里。
这所刚办起来的学堂,并不讲究气派规模,设计上用了多层结构,这样既能节省地盘,也利用得更有效率,不是那种老式的私塾能相比的。
外头的脚手架还没拆,工人每天还要给墙喷水养护,整座建筑的模样已大致清晰可见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请先生。尤其是一些有手艺、能教专门科目的人。另外,愿意来读书的孩子有多少?”
朱祁钰站在讲台上轻声地问,甚至都没有转身。
“目前已登记的学童一共有1548人,男的有1223人,女的325人。”
这些数字对陈凝香来说熟得不能再熟,张嘴就来,这些本来就是她负责的内容。
“有没什么女先生的人选?”
跟找男性教书先生比起来,朱祁钰倒觉得找些女先生更好办些。毕竟,在当今的明朝,有不少大家闺秀、或是小妾身边的女儿,平时授课就是请的女性老师。
他这一问,也算是问对人了。
“我认识一个人,不过她的身份比较特别。”
陈凝香抿了抿嘴,小声地说出这话。
“有多特别?”朱祁钰抬眼看她,转身正对着她说话,甚至都没瞥站在旁边一声没吭的于璚英一眼。
“她是戏班的,之前在扬州做过瘦马,琴棋书画样样都通。”
她抬眼直直地看着郕王,本以为会遇到些异样的眼光,却发现他的眼神毫无偏见。
朱祁钰沉吟了一会,摸着下巴说:“你父亲,果然挺会挑人。”
躲在后面的于璚英,忍不住在心里鄙夷了一下,默默哼了一声。
“殿下别想歪,”陈凝香急着解释,“她现在还只是做表演的,并没有接任何客人。”
这清倌人虽是不卖身的名头,其实也就是为日后的行情铺垫而已,谁都明白,这是为了卖更高的价钱。